“舍掠。”
那大魔上息还温声雅气，后息便凝黑雾化能吞半天的数十精细黑圈，那一刻，肩膀上的心脏又矢了一大层，而这还只是起手。
精细的圈又合成十二层舍掠黑环，这换天接地的大神通霸山巅泉顷刻便缺了一块，迷离尊甚至还精确地留住天弃地。
猖末首咬下虚空剑齿，但层层圆环中心却无一人影。
“哪…”
诧异的片刻，虎背上便多插了根有爪的鞭，正用瞳孔吸食血肉。
“气属性的蚊族，会气之道与血之道，气是呼吸与吞吐，血是能量与根源，爱徒，你有少许蚊族之力，尚不完善，但为师恰巧能替你弥补，吞气血的东西，何来胆量在我魔元棠目前班门弄斧。”
“魔-畅吸还嗅。”
此时，那些还留有意识的妖兽，全被这熟悉的名字引来目光。
“役天王……”
“役天王？”
“他怎么会役天王的术式！”
迷离尊于月下展翅，尽收八方气力，世界最远端那黑压压的天、地、云、水尽数碾成气体聚来，在他身后盘成十二团皮球大的圆珠。
“好强！他比役天王本尊的法力更强！”
“闭嘴！别妄加评论，他哪还有个人样？小心别惹了人家，到时候都死无葬身之地！”
“这到底是什么生物……”
窃窃私语逃不过探循耳，更逃不过迷离尊的神识，这些妖兽，于他眼里不过孩童，根本就没往耳朵里听。
“魔-淡息浩荡决。”
我曾吞过一个菜蚊肌的精核，迷离尊竟能把这一缕微小的能量进化成完整的异能，甚至比他们本族同款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十二颗圆珠比猖末首在天上留下的月更加耀眼，让那近乎足以灭世的气息锁定，无异于让无常捆住，好似随时都要魂归地府。
“分神术！”
被锁定的躯体毫无犹豫地分身，幻化无数闭目之虎，肉体弱了万分，但法力全在巅峰。
瀑布逆流，拍天成雨，雨又化石，对魔逆飞。
整个世界都被飞石占满，迷离尊控十二圆珠四散炸毁，荡平一方空间，下层却有一层用石粒一般的黑刺排成的盾，不波及妖兽友军。
“学着点，徒儿……睁眼！为师教你呢！别他妈睡了！”
迷离尊在外面打，安全感满满，此刻不躺更待何时？但这一喝，我便凝住了神去看。
不得不说，迷离尊真不愧能修到尊，一点水分都没有，对神通的理解简直透彻到了极致。
“这异能有进化性、可塑性，这就需要你自己开发，为师给你看看什么叫开发！”
石块犹如对空导弹，从各处射来，迷离尊根本不躲，第一块石头，在他身上打出一片和石块同大的细小黑刺，生长、消逝，蠕动在皮肤上，好似诞生了转瞬即逝的微小生命。他将黑刺布满全身、双翼，漫天石块触之即碎，伤不了他分毫。
“浊天蚀地！！！”
黑暗侵蚀而来，虫噬感爬满全身，迷离尊忍着不适，略加思索，将魔气充斥双翼。
“看好了徒儿，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好耳熟？
“鬼面翼能承载灵气，它不限在普通的肉体攻击。”
“为师突发奇想，当即传授于你，顺便帮你起个名字。”
“魔气本黯，夜以难见。
幸得若窥，当吞星若鬼。”
“障夜吞星鬼。”
他大张蝠翼，其上两颗红橙鬼眼明媚，翼背复现黑雾恶鬼，头顶魔须三根，胸有澄目圆睁，以翼展为腰，只露半身，一手持三股毒叉，一手平托高举，将迷离尊掩入黑紫光柱。
吞星鬼盘旋俯冲，钢叉挥舞，其速度之快，猖末首甚至来不及将本体换个躯体，便被插穿三口血洞。
后者顷刻舍身，无数分身中有一者悄悄睁眼，吞星鬼反身张手，掌心迸发两条黑刺舌鞭，盘旋如绳，精准击碎猖末首意识寄存的身体。
周遭妖兽被吓了一跳，在黑虎身下那只却毫发无伤。
“这控制力，妙！简直巧夺天工！”
“小生若有此等神功，心狐一脉何愁不得崛起？”
“胭脸秀才！愣着干嘛，帮哥哥一把！”
那得了自由的俊美红狐妖立马爬起身来，使出手段解救同伴去了。
“荆石半散。”
吞星鬼握鞭抽甩，以鞭头为笔，所到之处立高耸刺石似连绵山脉。
“以虚化实、虚空剑齿！”
雾气所铸的吞星鬼瞬间成了实体，无数巨齿撕咬之下，变得残破不堪……假象！都是假象！
心脏里的魔气还足够供给，这吞星鬼绝不会轻易消散。
“快点结束吧师尊，给我留点用的啊……”
迷离尊好像反常地听了我的话，吞星鬼干脆利落地舍弃三股毒叉，凝了把镰刀出来，圆舞横劈，将整个霸山巅泉的域界劈开，生生劈出一条明光的豁口来。
“呜——”
这域界就像气球，裂道口气就要爆炸，纯黑的环境一半化得纯白，两色相争，僵持不分高下，最后一方占据一边，把发际线定在中间，谁也不肯退让。
迷离尊冷眼望着，突然出现在神识海中，一巴掌将我抽飞出去。
“噫！”
重新掌控身体，魔化逐渐解除，我第一时间回收任何能回收的魔气，心脏里的储备又多了许多，离全满只差一点。
差的这一点，便是迷离尊用了的魔气。
白色世界尽头喷出白焰，焚烧界内所有分身，得救的妖兽纷纷啼叫，响应那打破世界的狼鸣。
“狼王？”
“北狼王回来了！振作起来！”
“旗！旗呢！移山汉呢！把旌旗立起来！”
此刻，无论被困与否，妖兽全部战意盎然，无数迷茫的士兵终于等来了属于自己的将军，无数要强的游子终于拥抱久别的父亲，终于放下心底的担忧和肩上重担，因为北狼王永远能带领他们走向胜利。
移山汉并未处于狼王大赦的一边，多一分挣扎便少一分力，与其白白浪费，不如等那不人不妖的鬼怪大败猖末首真出力，或是到了九死一生之刻，与同伴一同殊死一搏。
他早已无心守护怀里的白狼纹赤旗，弃了旗杆，只把旗帜拆下，死护怀中，力气都用在抵御黑虎攻势，直到半边天白。
“哞——”
移山汉猛瞪圆眸，手抓黑虎腕，满身黄白毛发飞速生长，从中顶出两只巨角，从腹下顶飞黑虎，化成黄绒牦牛。那牦牛站起身来，找不到旗杆，干脆扬飞了旌旗，挂在巨角上。
“立旗！！！”
巨牛吼得地动山摇，哪怕相隔甚远，哪怕空气泥泞，黑白两域无人听不见。
狼王麾下另一大将，燃脂鹿路奇于白域，猛一吸气，震出爆破般的热浪，回头望了一眼白域尽头那迟迟未出现的狼王，略有忧色，但还是义无反顾喊出一句“狼王归，镇杀鬼虎！擂鼓、护旗！”
“杀！！！”
直到亲眼看见深陷黑泉的，一群自顾不暇的妖兽相互照应着，用肉体作盾，死护一象；那象唤出一座战鼓，拼命得擂，我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阵仗，什么才是精神支柱。
北狼王甚至还未露面，只凭一声狼鸣，便能一呼百应，使得兽群激昂。
猖末首视线在我与白域之间转移，面色焦急，而后又似疯了一般癫狂大笑。
“你怎么回来了，怎么敢回来的！哈哈哈哈哈——正合我意，你赢不了我，一次、两次！”
“滚！”
白域的太阳射下光线，所照射之处皆焚白灼之火，一头耀眼的纯白大狼从中扑出。
战鼓倍更震得心颤，妖兽掏出兵器，在狼王身前身后……
甚至与西游记里妖洞阵前一模一样。
等等……北狼王，之前是纯白色的？
不可能！我分明记得他有一只眼周围是黑色的！
他向我看来，我与他对视，可他那双星空瞳不见了，却是烈日一般灼眼。
他连毛发都闪耀着光，周身盘旋着一颗被光盖住的白色晶球。
只有一颗。
阴离子呢？啊不，这白色的是阴离子，没的那颗黑色的是阳离子。
与属性相反的颜色，表明了这是一副克己的法器，用来平衡阴阳，但更多的是克制。
本来我绝不会想到“克制”，但没了阳离子之后，北狼王的阳力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是在原本两股平衡的力量中，为阳力加码，令阴力甚至没有在他身上染色的地位。
这阳力，好像隐约有灭世之势……
燃脂鹿可能也被晃到眼，挤着眉凑上去。
“停鼓！速速离开！”
这是狼王喊的第一句话。
那擂鼓的象手顿了一刻，怀疑是听错了，又擂一棒。
“停鼓！”
狼王吐出一口夹杂白焰的气团，炸碎黑域妖兽身上的泥泞。
“狼王，为何？”
“为何？”狼王烈日之瞳竟有些令人恐惧。
“汝等气味与黑大虫交杂一起，吾便知你两方交战，若非如此，吾何故而来！
蝎道韫未令尔等离开？”
“战天王下过令……”
“为何不走！！！”
“我等欲拼上性命，护狼王逃走，以报知遇之恩，哪怕飞蛾扑火。”
“在他出现在尔面前之时，尔便该知吾败矣，那时尔等便该撤退！”
“退不得！狼王或伤重，我等若退，怕他寻狼王去，赶尽杀绝。他为的只有狼王之气，若不能得，恐其不肯罢休。”
“吾自有逃离之法，普天之下何处吾去不得！”
“却也折了狼王气节！这是千古留名的一战，我愿替狼王打下尊严！”
“此刻退去，为时不晚，吾护尔等周全。”
“退不得！”
这是周身把对话听得透彻的兽反驳。
路奇一张臂，指向千百同胞：“退不得！狼王仍战，我等怎能离去，陷狼王于险境！”
“吾迟早让阳力的化虚之力吞噬，归于大道，且此下便为救尔等而来，尔等不退，死无辜、伤无数，吾若令尔等同死，当初何故救你？”
“哪怕狼王归于天，我等仍伴狼王之下，供奉上香，狼王欲战，我等舍命同忾，若视狼王独死，便该死在当初！银象，擂鼓！”
那象望了眼狼王，又看向同伴，扇形大耳里听见的全是兄弟喊的“擂鼓”。
“同生共死！！！”
大吼一声，银象便不再顾及狼王阻拦，擂起战鼓。
“愚昧！”北狼王气得差点用气团攻击银象，用了许久才平复气息。
“就因你们逗留，吾才回来，若救不出，吾回来做甚！”
“……”
路奇支支吾吾，最终的情绪都转化为愧疚。
早该想到的，狼王一向慈爱，建立起和平的部落，温暖了百年，部落早就成了家。
体会了家人的爱，比曾经更加慈悲仁爱的狼王，怎舍得再度流浪？
比起一死了之，他更怕再经历一次百年孤独。
“事已至此了，狼王。我们都为你汇聚在此，也因你而激昂。至少让我们战得痛快。”
狼王的躯体又虚化了几分，他始终为难。
猖末首最后一次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有厌烦、警惕，更有警告意味。
“这是我们的故事，剧本里没有你的戏份。”
“白毛狼！他们为你而活，也愿为你而死！战吧，使出全力！你、我，和我们，都不该平庸，我们早就是强者，该由自己选择归宿！你们的归宿在我，我们的归宿，只能是对方。绝代双骄，是时候做个了断。我能成就我们！”
“你说得对，阴阳虎。但我能成就你。”
猖末首闻言迟疑半晌，毕竟北狼王的话有些突兀。继而想通后，叹息道：
“别抱着必死的心态，我不如你。”
“哈，你还是如曾经一样，从不吝啬褒奖。”
“这是实话。”
白狼没有后言，黑虎眯起了眼，鼓声也因白象的迟疑而停滞。两只羁绊复杂的妖王透过黑白的界限，彼此对视着，相视一笑，狼王忽然扭头看我：“笑面阁下，这是吾二人之诗。”
这大概是他们俩在我面前第一次意见统一吧，于是我向狼王抱拳作揖，又怕猖末首暗杀我……好吧，他应该也没这个意思。
果然是牛逼之人，当真有傲骨。
我便飞到白色地带之后，掏出根烟来，迟疑要不要点上。
“放松放松，无妨。”
迷离尊能听见我的心思，其实也心疼这处处受挫的徒儿，便下了颗定心丸。
前面，狼王无所担忧，轻道一声：
“白象，擂鼓。”
咚——
咚！
战鼓再起，把狼王的热血推到顶峰，妖兽皆以啸声伴奏。
“这就对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