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砚在那头轻轻应了一声：“嗯……有时候不听话。但大部分时候，工作很认真，大家都……很喜欢她。”
“哎哟，我们家涵涵刚入社会不懂事，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领导你多担待，该批评就批评！”
妈妈的语气和小时候跟老师交代“她要是没认真听讲老师你就拿教鞭打她手心”时一模一样。
她有些听不下去，把陈思砚的注意力唤回了通话上。
“陈思砚，请你离开我家，不要跟我妈妈说这些，她会担心。”
她听见陈思砚压低了些声音。
“你突然这样，我就不会担心吗？”
卓之涵闭了下眼睛，觉得好笑。
“……我是什么人，配让陈大少爷担心。”
“是在生我的气？你把我的微信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好么？”
听见他温柔的声音，还是会心软。但想起那些深夜的抽泣，卓之涵的心又立刻回到平静。
她思忖了一会儿，才开口。
“这就是陈家大少爷的教养吗？未受邀请贸然跑到别人家里去，打扰别人的母亲。”
“……”
如她所料，电话那头沉默了。
她甚至能想象到陈思砚那一副憋气在心又碍于教养无法发作的模样。
“请你从我家离开，也别再联系我了。我已经从陈家辞职，以后都和你没有关系。”
“……你为什么要这样？到底——”
“是，我是生你的气。”她打断了他。“所以，请不要再赖在我家里，不要再让我更讨厌你。”
电话被交还回了妈妈手上。她听见妈妈客客气气地与陈思砚道别的动静。
“哎哟，涵涵啊，你是不是跟你们领导说了什么得罪他了？我看他刚走的时候不太高兴。妈妈一直跟你说的，要认真工作，尊敬领导，你一定要记在心里啊！”
开始了，妈妈的教诲。
卓之涵长吁一口气，有些敷衍地应对起来：“知道知道。”
长篇大论输出完毕，妈妈的声音一转变得慈和起来：“不过，涵涵啊，要是工作做得不开心，也没关系的，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撑，你就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
“……好。”卓之涵噙着泪答应。
挂断和妈妈的电话，卓之涵打起精神，出门看房。
一整个下午，她马不停蹄跑了三四处地方。
活动后，元气恢复不少，被实实在在的生活琐事填满了脑子，也不再有空去烦扰那些苦短情长。
冬日里，日落得很早。她匆忙赶到广场时，天已经黑了。
文一凯仿佛是早就在那等着，他还是照片中的那个造型，套着一件白色的派克羽绒服，靠在一辆电光风暴蓝的改色路虎边上。
只是这样站在那，酷车配帅哥，就能引起路过人百分百的回头率。
但他两眼放空，像是察觉不到身边驻留的目光，直到看见她。
看见她的第一眼，文一凯的眼睛蓦然聚焦，双眸泛起明亮的光。
“姐姐！”
卓之涵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朝他走去。
“抱歉，是不是让你等很久了？走吧，想吃什么，我请你！”
“真的？”
文一凯微微一怔，坏笑起来。
十分钟后，坐在了望电梯里，看着电梯升得越来越高，卓之涵心里悄悄打起了退堂鼓。
电梯升至顶楼，轿厢门打开，旋转餐厅里的装潢依然如旧。
她上一次来这里时，还曾遐想过是否还会有再来的“下一次”。却不想，这“下一次”再来的时候，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服务员领他们坐到了一处窗边的位置，递来菜单。
上一次来这里时，是陈思砚点的菜，菜单她连碰都没碰过。
卓之涵翻开菜单，被上面的价格吓得差点两眼一翻当场晕过去。
看她倒吸一口凉气，文一凯咧嘴笑起来。
“不会让姐姐买单的，想吃什么就点吧。”
他一边说，一边浏览着自己手中的菜单，抬眼询问卓之涵意见：“姐姐想吃龙虾么？现在这个时节的澳龙是最好的。”
听到这个东西，卓之涵逃避似的，想也没想就摇起头：“我不喜欢龙虾。”
她翻看菜单，看见上次陈思齐吃的烩饭。
想起上次他护食到一口也没舍得分给她吃，而且价格她也还勉强承受得起，就指着烩饭的图片对服务员说：“我要一份这个就好了。”
文一凯熟练地点了几样招牌菜，打发走了服务员。
他一手在桌面上撑着脑袋，满心欢喜盯着卓之涵看。
旁边几桌的客人时不时会向他投来目光，甚至还有人举手机偷拍，但文一凯好像已经全然习惯。
被他这样一言不发地盯得不好意思，卓之涵赶紧起了个话题。
“对，对了……上次我也来过这里，当时你也在，好像还在开直播？好多人围着你呀。”
“啊？那时候你也在吗？”文一凯有些讶异。“你说你是我的粉丝，那为什么当时没来看我？”
“呃……”
想起当时是如何被陈思砚拉走的，她没说话。
“要是那时候你来了就好了，我就能早点见到姐姐了。”他有些失望地耷拉着眉毛，但很快又重新扬起了嘴角。“但是没关系，以后我们经常见面，好不好？”
“好。”
对着这张脸根本没法说不好。
卓之涵喝了一口水，继续找话题。
“说起来，一凯……你现在这个年龄，不是应该在念大学吗？怎么……”
她看见文一凯的眸光黯淡了些，视线也从她脸上挪开，望向了窗外。
现在窗外的森北市被成片的皑皑白雪笼罩着，映衬得楼宇间的灯火都更加璀璨了。
“姐姐会瞧不起我么？没有上过大学。”
“诶？当然不会！”
文一凯咧嘴笑了笑，但目光仍是黯然的。
“初三那年，我妈走后，我就被小姨接去了。那时候其实考上了森北的重点高中来着，但是出来住读要花太多钱了。”
卓之涵愣了。森北市的重点高中，每年只有青木镇前十的学生才有机会考得上的。
“难道……后来没去吗？”
她看文一凯点了点头，心里禁不住为他惋惜。
“我妈住院那时候，小姨家就已经帮着垫付不少的钱了，后来安葬的开销，也是小姨背着小姨爹偷偷给我的。”
服务员安静地上好了菜，文一凯动筷子给她夹菜到盘中，云淡风轻地回忆着。
“所以当然不能让他们再为我花钱啦。我就没读了。未成年找不到工作，不过我打游戏还挺厉害的，认识一些网友，接了些帮别人练号打单子打陪玩的活儿。”
“……诶？”
“再后面姐姐就知道了，我拍视频搞直播，和几个朋友一起把账号做起来了。”说着，文一凯冲她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现在也挣了些钱，所以姐姐想吃什么都可以，我都会给你买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