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是忘给系统塞小费了。
江肆望着眼前黑黢黢光秃秃的小花园心如死灰。
不然怎么解释他明明上一秒还好端端坐在饭桌上思考人生，下一秒就掉到了这破败不堪的荒山野岭里来了呢？
哦，理论上来说还不算荒山野岭，他手边还有一栋盘满了爬山虎枯藤的老式洋房。
他就站在这栋老房子的边上，脚下是干涸的土地，眼前是黑夜里仍能看出雄伟轮廓的乌山。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江肆烦躁地踢了一脚，一个缺了轮子的红色小车被无辜牵连，往前扑腾了几圈撞到了障碍物才堪堪停住。
那是一双脏得看不出原样的球鞋。
江肆这才注意到黑暗里站了个小孩，也就一米多一点的个子，站在垃圾桶边上叫人难以注意。
很瘦，这是江肆的第一观感。
小孩应该也才六七岁，头发被凌乱地剪过，乱糟糟地耷拉着，看不清是什么眸色的眼睛正警惕地盯着江肆，像是独自外出觅食的小兽。
小花园里没有灯，江肆只能凭借二楼房间里透出来的微弱灯光打量小孩。
没有攻击力，但自我防护意识很强，这是江肆对小孩的第一印象。
恰逢沉云转移，月亮冒出了完整的身形，莹润的月光挥洒下来，落在小孩的身上逐渐再蔓延开。
很脏，这是江肆的第二观感。
皱巴巴的短袖穿在身上并不合身，细小的破洞和卷边数不胜数，连裤子都大了一圈。
但和衣服截然不同的是，露出来的肌肤都很干净。
小孩的五官也生得很好，虽然稚嫩却不乏精致，只是脸颊过于瘦削而失了小孩的乖巧可爱，看起来有些冷漠。
“你是谁？”小孩瞪着江肆这个外来客。
江肆往前走了两步，又学他说话，“你是谁？”
小孩见状立刻后退，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小刀对着江肆，抿着嘴不发一言。
胆子很大，但不会拐弯，这是江肆对小孩行为的初次评价。
收起打量的目光，江肆往后退了一点，放缓语气道：“小朋友，我只是迷路了，这是哪里？”
但对面的小孩并不答话，只是牢牢盯着他，显然没有相信江肆的托词。
“这是你家？”江肆试探道。
小孩眸光微闪，下意识皱了眉。
“看来不是，”江肆环视了一圈，“这是福利院？”
“房子不大却有很多间房，前面那应该是跷跷板和秋千吧，那边似乎还有一个滑梯……”目光又回到了小孩身上，“只是大晚上不睡觉你在这里做什么？保育阿姨会担心的。”
小孩还是沉默。
就在江肆打算放弃和这个孩子沟通准备离开时，小孩收起小刀，神情冷漠：“没有人会担心我。”
他弯腰捡起那个小车，细心地拍落上边的灰尘，低头往更深的黑暗里走去。
·
“江肆？”
眨眼间，黑夜褪去，耀眼的日光让他下意识扭头闭眼。
“怎么了？”霍景琛站在江肆身边，抬手给他挡掉了部分阳光，“刚才你有点不对劲。”
生理的刺激让江肆眼眶发酸，他眨眨眼，看见谢听云和姜穗比肩站在对面。
“没怎么。”垂眸间，脑子飞速运转。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委屈和孤独感涌上心头，差一点点连他都要跪地痛哭。
但江肆很快就明白过来，那是那个小孩的情绪。
从身临其境直接升级到感同身受，江肆说不清楚到底是好是坏，只是忽然对那个小孩产生了好奇。
而他的小舅似乎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只是不知道具体在几岁时被领养。
另一边，红灯转绿，大部队继续行程。
江肆还在沉思，霍景琛见状拉了一把他的手臂，低声道：“该走了。”
“哦哦，谢谢。”江肆点头，不快不慢地跟在最后面，沉默不言。
看来他在去荒山野岭受罚的时候这边的时间是同等流逝的，从他的记忆里看来，他倒也没有昏迷不醒，只是有点呆呆的，反应看起来很迟钝罢了。
简单来说就是，别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跟个傀儡似的。
还好还好，不死就行。
其实死了也没关系，前提是他还能回到现实世界。
生活不易，江江一天叹八百次气。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组？”霍景琛莫名开口，“可是谢听云先放弃了你。”
“放弃我？”江肆觉得奇怪，“难道他不应该先选女嘉宾吗？”
霍景琛猛地顿住脚步。
女嘉宾……他好像忘了。
崔治说要组队，他就毫不犹豫走到了江肆身边。
彼时谢听云还在问江肆：“你要不要跟我走？”
江肆点头。
谢听云又问：“那他呢？”
江肆也点头。
然后谢听云就走了，他当时还有些小庆幸来着。
现在被江肆这么一点明，他才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有病，真的是有病。
霍景琛忍不住捂住额头，就因为江肆昨天开导了他几句，他就忍不住把江肆当知音好友了。
“没事，不就是没女孩子选你吗，霍老师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怎么还自卑上了？”江肆揽住霍景琛的肩，顺手在他胸上锤了两拳。
还挺硬。
霍景琛简直怀疑人生，“……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走在前面的谢听云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仿佛连阳光都格外偏爱他，好像为他渡上了一层柔软的光晕。
微风拂过他的发丝，还能看见额上浅淡的伤痕。
今天没来得及上药。
谢听云回过头，心中陡然浮起一抹奇怪的情绪，他抬手按住胸口，只是越压抑却越明显。
“小江老师……好像和霍老师关系很好的样子。”姜穗也回头看了一眼，有点羡慕，还有点自卑。
“小江老师真好呀，脾气好性格好，懂得也多，难怪霍老师也会改变态度。”
要是自己能有江肆那样的灵活又通透的脑袋就好了。
谢听云闻言侧过头瞥一眼姜穗，他已经完成了前几个任务：与姜穗初遇、相识、建立起不错的初印象。
而现在，他的任务是，让姜穗对自己有好感。
好感是什么？
谢听云不明白，他知道怎么搞垮一个公司，也知道怎么拿下一块地皮，但是好感是什么？
从字面上理解，也许是某种满意的情绪。
情绪又是什么？
没人教过他。
他的智商能让他记住这些所有字词的意思，却无法明白其中的原理代入自身。
他回忆起有人和他说过的话，想了想对姜穗说了出来：“不用羡慕别人，你也很好。”
姜穗愕然地朝谢听云看过去，只听见他说：“不要总是只看到别人，多看看自己，你比任何人都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