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的乡村和联邦乡村有很多不同之处。
在联邦,你鲜少见到这么多的花田。毕竟联邦地域辽阔,土地中生产的粮食也有足够的市场转化为切实的经济,落入农民手中。农民们拿了哥分,自然会购置更多的机械,以此开垦更多土地。
粮食与经济作物生来便沾染了市井与庸俗的气息。这样的东西和西西里的风格并不相衬。你会有种感觉,就算是到了西西里的麦田,你所见的也应该是金色风吹的麦浪,而不是光秃秃,被火烧过的秸秆。
相比之下,花田自然是更符合这一氛围的东西。西西里的花卉市场也的确是全世界最大的出口地。全世界百分之八十的向日葵和鸢尾花都出自这里。
乡间仲夏夜的道路宁静无比。提着灯走过时只有些许的虫鸣。
将灯挂在房前的挂钩上,金色的光晕便以弧线洒在地上。门并没有锁,推门进入时,便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气味。
这种气味毫不浪漫,就连花田里的芬芳都难以遮掩。他摘下头上那顶宽边礼帽,露出那张可怖的相貌。
数英寸长的缝合痕挂在侧脸。这让他变的不苟言笑。毕竟一笑,笑容就会无比狰狞。
鬼谷子似乎变的比在鹈鹕岛时更苍老了一些。脸上的皱纹如老树树皮,僵硬又木讷。
他用火柴给屋内点灯,等到橘黄色的灯光笼罩这间狭窄的木屋后,他看见那孕妇坐在餐桌边,似在闭目养神,但却很明显保持清醒。
她的手指正一刻不停,敲打着隆起的小腹。
迪斯塔特总是习惯穿着那身白色的裙子。然后,每一天,这裙子都毫不意外地被血染红,裙子的正中央总能留下那些小巧的血手印。
“要不你就听听我的意见,把裙子换成红色的?总是需要换洗会很麻烦的。”
鬼谷子看见那身衣服后便不由得叹气。然后,他给餐桌收拾出一片空间,将今天的晚餐放在上面。
浓郁的带着甜香气息的番茄酱汁。将这些酱汁和奶酪均匀铺在刚烤好的饼皮上,便是举世闻名的西西里烤饼。
这种食物发源于西西里南部的拿坡里地区。通过新航路流转到联邦后,便很快进一步风靡全世界。
联邦人爱吃的西西里烤饼通常会放更多的奶酪,饼皮也更厚实。联邦的风格不拘一格,连带着烤饼上铺撒的馅料也大不相同。
鬼谷子咬了一口,很快便大失所望:“我还是更喜欢联邦风格的烤饼。”
“我不介意。”迪斯塔特终于开口说话。
她回答的自然不是西西里烤饼的口味,毕竟从前天到现在,她还什么东西都没吃过。她说的自然是鬼谷子对自己所穿衣服的建议。
毫无来由地,她的皮肤又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脓液带着鲜血向外涌,也跟着一起散发出那股浓烈的恶臭。这正是鬼谷子进来时闻见的味道。
“好好好,我懒得管你……”鬼谷子又咬了一口烤饼,将奶酪丝拉的老长,他漫不经心地补充道,”你应该已经知道那不勒斯湾发生的事了,对吧?“
“一场前所未有的海啸奇观。这简直要把那群蠢货给吓坏了。“
“西西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但是,就在你踏足这里不久之后,这里就成为了纷争之地。“
迪斯塔特依旧没有反应。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鬼谷子所说的话。鬼谷子对此已经习惯,他拿出酒壶,灌了一口烈酒。
“老实说,在来这里之前,我也从没想过,居然会演变成这样的情况。相比之下,果然还是司马家那群老狐狸比较精明,在给我们指明道路之前,他们或许就预料过这场海啸。“
“新娘,整个西西里的土地居然都在因为你的踏足而震颤,我越发对你这件【杰作】感到诧异。”
“【荒芜】的印居然能强大到这种地步?哪怕是祂也不得不提起精神来应对?”
鬼谷子飞快地将手中那块烤饼吃完。他舔了舔手指,显的意犹未尽。
迪斯塔特停下拍打小腹的动作。她抬起视线,看向鬼谷子及其身后。
在那里,躺着一排又一排用裹尸袋装着的尸体。这几天,这些尸体一车又一车地送来,而鬼谷子照单全收。
很快,他们就会再被送出去,当然,被送出去的时候,就不一定还是尸体了。
“这不是正是你们所希望的结果吗?“迪斯塔特轻声说道。鬼谷子终于咧开嘴笑。他将酒壶放在桌上,用力敲了敲,一旁的烛火也跟着一起摇曳。
“我以为这也是你想要的结果,毕竟你想要被杀死,而据我所知,这世界上能杀死新娘的唯有祂们。“
“希望你到时真的有直面祂们的勇气,迪斯塔特小姐。“
将吃光的烤饼盒子揉成一团,鬼谷子将其随意地丢向裹尸袋的旁边。他起身前将一张车票放在桌上,这正是他今天出去的原因。
“我们明天出发去水都。司马家说已经为我们找到了新的对接者。“
“那位对接者会为我们准备好接下来要用的祭品的,他们说,这个祭品素质非常优秀,足够你完全展开术式。“
“早点休息,迪斯塔特小姐。“鬼谷子说完便从旁边扯了一张新的裹尸袋过来,他将其当作被褥,躺在里面便开始睡觉。
迪斯塔特注视着他,片刻后,等到老奇术师彻底沉入梦乡,她轻轻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再一次,黑暗里传来悠悠哼唱的摇篮曲。
……
……
“早上好,骗子先生。“
饰非在恍惚中醒来。昨夜的噩梦让他回到那场血色雨夜,这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
毕竟在此之前,他噩梦每一次有所变化,紧接着都会遇见麻烦,相比之下,倒是熟悉的情况反倒让他安心。
爱丽丝那张漂亮又精致的脸蛋出现在眼前,他反应过来,先前习惯套间里的是秀秀,所以没有锁过门,但现在,套间里的人换成了一个漂亮的姑娘,那情况自然有所不同。
女孩捧着一束新鲜的鸢尾花,鸢尾花的花瓣上还带着露珠,她正试图将其插进饰非床头柜前的花瓶里。
“塞缪尔教授清早送来的,说认为我们会喜欢。“
“紫色的那束我放在自己房间里了,红色的品种倒是很稀有,听教授说是学院特意培育的,所以我选择送给你,嘿嘿。“
女孩一边插花一边傻笑,饰非见了,也没了训斥坏女人小姐离开自己房间的意思。
“我们今天的计划是什么?“女孩插完花,很自然地说道。
饰非起身穿衣,等到穿戴整齐,用礼帽遮住义眼后,他转过头,看向爱丽丝:
“和奇术司取得联系。“
“既然塞缪尔教授说,如今西西里的情况和我们来时所收到的情报完全不同,那就有必要让伊莎贝尔女士知道并做出判断。”
“她会告诉我们答案,我们这次行程是否还有必要继续下去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