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柔的眼神柔和的落在顾宁身上，“姐姐...你都不知道，我那两年有多想你。”
她昏昏沉沉的在碧落宗中沉睡了一年，用尽了碧落宗藏书阁之法和青云宗的丹药之最，才醒了过来。
可是方一醒过来，便听说了顾宁未曾从沧海秘境中出来的消息。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我的姐姐...没了吗？”顾柔只觉得自己心好像一瞬间空了一块儿，最柔软的地方瞬间被什么东西挖去了一般...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她想要随顾宁而去。
好似...姐姐才是她活着的动力。
“我也想你啊，本来想着等宗门大比结束之后，我就去碧落宗看你的。”顾宁转过身，微微笑着看着顾柔，“阿柔，你是独立的个体，从前我防备着魔族少主接近你，是因为他会伤害你...”
顾宁望进顾柔的眼睛中，方才顾柔低低说话的瞬间，顾宁神之觉得眼前人似乎随时随地就要随风而去一般。
就好像是一个琉璃水晶娃娃，被孤零零的留在这个世界中，找不到来处，也寻不到归途。
又像是傀儡戏上那彩绘精致的傀儡，一旦被放逐，便再也寻不到方向。
“我教你的那些道理，是为了让你更好的活着...”顾宁继续说道，“没有任何人能够左右你的生命，你就是你，不需要为了任何人而活。”
顾柔的眼神亮晶晶的，闻言却是微微黯淡些许，“姐姐，我听不懂，也不想懂。”
她隐隐约约知道顾宁是什么意思，可是她不想懂，她就想一辈子和姐姐在一起。
顾宁心里叹了口气，虐文女主的菟丝花属性...竟然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好吧...“养娃”道路任重而道远。
想到此，顾宁脑子中突然灵光一闪，“阿柔，你的道是什么？”
顾柔也已经成功迈入了元婴期，通常而言，练气只是小打小闹，筑基是修仙之开始，金丹是入门登堂，能修炼到元婴期，才能算是真正能引起修仙界重视的人物...
天才何其多，能到元婴期，才足以证明，这个少年郎是得到了天道眷顾和偏爱，能够在修仙一途上较为顺利的扬帆起航。
而悟道之始，一般便会在金丹期亦或是元婴期。
有了自己的道，才算是真正踏上修仙之道。
顾柔本身就是这个天道下的天命神女，按道理的确是应该已经悟道了，说不定还是苍生道呢...
顾宁如是想着。
却不料，闻得顾宁的问话，顾柔微微愣住，下一瞬嘴角溢出一抹苦笑来。
“姐姐，我不知道我的道...我看不见我的道是什么...”
顾柔有些挫败，“这件事情，师尊也很疑惑。”
顾宁讶异挑眉，轻轻“啊”了一声，“阿柔，你还没有?悟道？”
这个情况过于诡异，顾宁忍不住又重复问了一遍。
不应该啊...
“嗯...”顾柔撅撅嘴，“我醒来之时，便发现自己在昏迷中进阶为了元婴期，但是...我的劫雷却迟迟未至...”
“我试图感应，半分都感应不到...而道心...也毫无半分动静...”
顾宁闻言，一双好看的眉拧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呢？
顾柔怎么可能没有道心？
难道说...她的命运还是没有改变，还是秦勉登上大道的铺路石？
想到此处，顾宁掰正顾柔的身体，一字一句问道，“阿柔，你老实告诉我，现在秦勉对你还有影响吗？”
顾柔老老实实的点头，“姐姐，我能够杀死他，不会再受他的控制。”
“那么...天道呢？”顾宁继续问道，“面对那些被欺凌的弱小，你是否能够作出最准确的判断？”
此话落，顾柔浑身一僵，脸色瞬间惨白，苍白着小脸轻轻摇了摇头，“姐姐...我仍旧是迈不开脚步。”
顾宁的心便重重的沉了下去。
假天道对顾柔的辖制，竟然还是如此沉重...
“而且...”顾柔欲言又止的看向顾宁，说出了心里最隐秘的想法，“姐姐，我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这样的行为...”
顾柔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和迷茫，“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我，姐姐，只有你才能帮我。”
话音落，顾柔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唇，后面半句话说不出来...
冥冥之中的指引...让她将自己的姐姐取而代之...
可是怎么可能，她就算是自己身死道消，也绝不可能伤害顾宁半分！
顾宁在顾柔的话下陷入了沉思，不由得回想起这本书中对顾宁的描述...
一个顾柔的“人体药罐子”...
“人体药罐子！”顾宁双眸陡然瞪大，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心里的震惊和愤怒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瞬间就窜了出来。
“姐姐...”顾柔被吓了一跳，低声轻轻唤了一声。
顾宁死死握紧了拳头，恨不能一拳打上苍穹。
这就是这个假天道创造顾宁和顾柔两姐妹的原因吗？
天命神女只有一个，并且很可能...这个真正的天命神女，其实是顾宁。
然而顾宁不听话，假天道无法掌控顾宁的一举一动，所以才会叫顾宁魂落三世。
顾宁身上带着真天道的法则和运数，假天道却需要得到神女的力量，所以顾柔便应运而生了...
掌控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儿，总比掌握一个大气运者要容易得多...
那么...顾宁再度看向顾柔，除了阿柔，之前的那些所谓的“救世神女”，一个个不得善终的神女，又是怎么回事？
酒醉的情况下，顾宁却觉得自己的脑子格外清醒，神女青魅的话在顾宁的脑海中反反复复掠过，她的悲悯，究竟是因为苍生，还是因为天道？
她最后的结局...究竟是天命所归，还是...幕后之人的成果享受？
想到这些，顾宁身上的戾气就不受控制的“噌噌噌”往上窜去。
仰头，天际明月已经疏朗明媚，可是这样安静融融的环境下，究竟藏着怎样的阴谋？
“姐姐...”顾柔又小心翼翼的唤了顾宁一声，顾宁回过神来，神情缓了缓，握住顾柔的手郑重承诺，“阿柔，你放心，我一定让你找到自己的道。”
顾柔点点头，她全心全意信赖顾宁。
甚至顾柔打心眼里觉得，没有顾宁，便不会存在这个顾柔...这个能说会笑，感受到人间温暖的顾柔。
两姐妹絮絮说着话，没一会儿顾柔便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睡了过去。
顾宁看着顾柔恬静的睡颜，默默下定了决心，“放心吧，姐姐绝对不会让你走到那一步的。”
咱们姐妹俩，一定可以一起直上青云。
不知梦到什么，睡梦中的顾柔唇角微微弯了弯。
再转眸，顾宁和站在栏前的周问天对上了视线。
银白色的月光洒落在周问天身上，将他身上的淡青色长袍染上丝丝素白之色，衣袂随风轻轻飘动，如同云雾一般轻盈。
月光照耀下，少年的容颜显得格外清俊，恍若清风明月一般浅浅动人心弦，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仿若是蕴含了点点星子，叫人沉醉。
而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有一种安定从容的力量。
顾宁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好似从前的从前，也有这么一道视线，安安静静的注视着自己，温暖柔和。
“阿宁，喝一杯吗？”周问天举起手中的酒壶，盈盈笑语。
顾宁点头，纵身跃下，落在周问天身边，“喝，今夜还未曾和你喝过酒呢～”
“叮～”酒杯轻盈碰撞，周问天眉眼更加温和。
他不知道顾宁究竟和顾柔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何在那一瞬间，顾宁身上会戾气横飞，整个人杀气盎然。
但是他不会多嘴多舌的开口询问，他只需要明确一点。
如果顾宁需要他，他会永远站在顾宁这边。
这就足够了。
“周问天，输给我，你会不会觉得很不甘心啊？”几口酒下肚，顾宁便将方才的愁绪和担忧尽数放进了肚子里面。
她本来也不是杞人忧天的性格，并且现下已经知晓了缘由，便是已经知晓了一半的解决方案。
于是乎，她的笑容又明媚了起来。
“怎么会？”周问天轻笑着摇摇头，“我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怎么不是？”顾宁挑挑眉，“你忘记了，迷雾森林中，我抢了你的风头，你冷着一张脸，可不高兴了...”
周问天哑然，半晌摇摇头，哄着自己的小姑娘，轻声道，“是我当时有眼不识泰山，小心眼子没有风度。”
“噗哈哈哈...”顾宁朗声笑了起来，好半晌才止住了笑声，“也没有啦，你其实是个很大度的人呐～”
想到当初周问天冷着脸，一副孤高清傲的模样，顾宁就觉得恍若隔世。
“你呀，以前就是太冷漠了，所以才不讨人喜欢。”顾宁笑吟吟的望着他，“以后多笑笑，我喜欢。”
“叮！”酒杯再度相撞，周问天笑弯了眉眼，“好好好，我一定多笑笑。”
“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话音落，谢念和范思思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谢念有些古怪的看着满面春风的周问天。
“哥，你笑什么呢？”他觉得周问天不应该笑得出来，“你输了啊，我们这些也跟着你输大发了。”
谢念委屈巴巴，“问天，你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放水了吗？”
“你觉得呢？”周问天敛了笑，一瞬不瞬看着谢念。
谢念装作不经意间转开了视线，“那定然是没有的...那什么，顾宁，我也敬你一杯...”
“行了行了，你装什么装，刚才还哀嚎着让阿宁赔你钱呢，小气吧啦的家伙...”
范思思毫不留情的戳穿谢念的真面目。
“范思思，范大小姐，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和顾宁又没有什么天大的过节，你干嘛不让我和未来的修仙第一人打好关系...”
范思思向来说不过谢念这张嘴，一脚酒提了过去。
谢念转身一躲，一张噤声符朝着范思思掷了过去。
“谢念，你找死！”两人打打闹闹，绕着顾宁和周问天刮起一阵风来。
“孟嘉，以后咱们再比划比划...”正说着话，程少白和萧欢欢一左一右缠着孟嘉走到了明月殿门口，萧欢欢声音清脆，一把拽住了孟嘉的衣袖。
“不行不行，得先和我打，和我打...”程少白不乐意的皱眉瞪眼，一把拽住孟嘉另一边的衣袖，“我和孟嘉已经有了约定，你不能插队！”
孟嘉颇有些头疼和无奈，谁能想到喝醉了的萧欢欢和程少白，竟然是这样一个德行。
默默将自己的衣袖抽出来，孟嘉冲着谢念喊道，“谢念，你的大师兄喝醉了...”
谢念正被范思思追得一个头两个大，骤然被唤了一声，下意识一顿，下一秒便被范思思狠狠抓住了衣领，“谢念，你想死...”
“小师妹，顾柔呢？”眼瞅着谢念是靠不上了，孟嘉赶紧向顾宁求助。
殿内青云宗那两个是没用的，萧欢欢一瞪眼，两人就和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压根儿就不敢对萧欢欢说句话。
顾宁往上努努嘴，“睡着了。”
孟嘉：“......”
天要亡我...他努力将身上的两只扒拉开，有些想念叶小舒。
如果小舒在的话，她一定会帮自己的。
叶疏铭跟在身后，高一脚浅一脚的追了出来，“大师兄，大师兄，你等等我啊...”
一时间，殿中的弟子们断断续续，一个个都跑了出来。
顾宁和周问天站在一处，心底生出淡淡的幸福和满足感来。
有人纵歌，有人纵舞，高歌笑语萦绕耳边，周问天心头一动，出其不意一把拉住顾宁的手，拔剑出鞘。
两人飞上房顶，流光和浮生剑在月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剑光如雪一半划破夜空，与两人手上的酒盏交相辉映，勾勒出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来。
顾宁微微垂眸，便听见周问天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
“少年持杯醉春风，月下豪饮情更浓。
剑舞飞雪映银瓶，醉卧花间梦仙踪。”
月色下，灵力翻飞，如同一泻千里的银霜，被染上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一如，风流意气的少年郎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