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纪停止挣扎，仰起的头猛地垂落。
下一秒，他僵硬抬头，眼白处的黑色往虹膜聚拢，直到完全消失。
此刻的苏纪，看上去和平时无异，但仔细就会觉得他身上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因为，他虹膜中心的瞳孔不见了。
他的眼珠，变成了毫无差异的漆黑。
季匪鸢看着他，淡淡道：“去，杀了那条漏网之鱼。”
苏纪没有说话，他硬邦邦转身，抬手活动了一会儿身体，直到身上的僵硬看上去缓解了不少，这才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接着，蹲身拱背，双臂往前垂落，竟以人的姿态，宛若蜘蛛一般，沿着窗户，往外爬了出去。
……
翌日。
盛献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拎着空瘪的书包，绕过云海念中的大门，娴熟来到了侧面高墙。
他把馒头塞嘴里，往后退了两步，膝盖弯曲，后腿用力。
整个人如一只矫健的豹子瞬间跃起。
他跳得很高，甚至没有在高墙最高点借力，整个人腾飞而过，还闭着眼在空中表演了一个完美的一周半旋转。
白t轻翻，露出少年漂亮的腰线，劲瘦，又蕴藏力量的美感。
落地后，他右手拿下嘴里的馒头，做了个优雅的绅士鞠躬礼。
“感谢大家，感谢大家观看我的表演，我一定会不负众望，拿下这次的冠军！”
盛献咬了口馒头睁开眼。
社死了……
眼前，年级主任王道，自家班主任林旭，还有三名戴着‘风纪委员’袖章的念中同学，正站成一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不过，盛献的尴尬只是一瞬。
脸皮薄，是当不成校霸的。
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嗨，王主任，林老师，同学们，大家好啊！”
他边说边自然地开溜：“谢谢大家对我的关怀哈，我已经感觉到了大家的热情。早自习快结束了，我先走一——”
“盛献！”
“到！”盛献瞬间立定稍息，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干掉了手里的馒头。
一口下去，他差点没被自己噎死，狠狠给了自己胸口几拳，这才缓过来。
王道走到他跟前，笑容和蔼：“走吧盛献同学，纸笔已经给你备好了，主任办公室欢迎你。”
说着，王道又轻飘飘看了一眼林旭。
“对了，刚刚林老师拍胸脯向我保证，说自家盛献同学是个好学生，绝对不会不走寻常路，如果逮着你翻墙，他自愿将你的检讨字数翻倍。
所以盛献同学，这次你要写……三千字。”
盛献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看着林旭的表情幽怨到了极点。
可是林旭比他还幽怨。
“盛献同学，这都已经高三下学期了，你再这样下去可不行。这样吧，这次的检讨，顺便给你练练文笔，你好好融合一下上学期语文的第一到第三篇课本内容。到时候我给你打个分……”
……新班主任是魔鬼吗？
王道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这位置，除了盛献，基本没别人会来，你们各回各班去”吧。
王道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脸疼。
话还没说完，一个书包从天而降砸在了他脸上。
墙外，有人低声说话——
“少爷，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就发动了哈，您放心，我虽然只是个b级念师，可用这一招来翻墙，我早就炉火纯青了……少爷，走起！”
很快，一个穿着念中整套校服的病弱美少年，从天而降。
盛献想也没想，直接冲过去，在人落地前，把人公主抱在了怀里。
四目相对。
盛献：“好巧啊，新同学！”
季匪鸢：“……大胆。放我下来。”
墙外：“少爷，没摔着吧？”
盛献放下季匪鸢，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手指。
刚他碰到季匪鸢的手指了，好冰，像抱了坨轻飘飘的冰疙瘩。
一边想着，他一边扭头大声应道：“放心吧，没摔着！”
“得嘞，那少爷，我先走了，放学来接你！”
“去吧去吧！你家少爷跟着我你就放心去吧！”
季匪鸢：“……”
林旭：“……”
王道声音柔和：“匪鸢啊，你竟然和盛献成了同桌？呵呵，那你俩还真的是有缘啊，既然这么有缘，一起来我办公室写检讨吧，盛献今天要写三千字，你别让他一个人寂寞，你也写三千字吧。”
季匪鸢：“……”
王道看着林旭：“匪鸢的检讨，你也别忘了打分。”
林旭：“……”
盛献是王道办公室的常客了。
一进办公室就坐下来，右手拿起笔开始‘刷刷刷’狂写。
一口气写了八百字，盛献对自己今天的发挥感到很满意，再扩充一些，三千字能凑齐。
他停下笔，看向对面的季匪鸢。
这一看，愣了。
季匪鸢拿着笔，坐姿标准，垂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底的纸，颜色浅淡的唇，轻轻抿着。
再凑近点儿一看。
一个字没写。
“呃，不会写检讨？”
“嗯。”
“没写过？”
“……嗯。”
“没写过检讨，你今天翻墙翻这么娴熟？”
季匪鸢凉凉地看了一眼盛献。
“第一次翻。”
说起来，这也要怪盛献。
昨晚他有事耽搁，今早这才起晚了。
坐着车来到念中门口，发现校门关了，他原本打算从正门进的，谁知道赶巧让他看到了盛献。
他看着他翻墙进了，就跟了上来。
翻墙，显然比让门卫开门，更加省事。
没想到，第一次做这种事，就被抓包写检讨。
盛献笑了：“我说，你气性很大啊，第一次就第一次吧，你生什么气？不会写检讨有什么大不了，喏，你看我的，学学。”
季匪鸢扫了一眼。
完全不具有参考性。
文笔烂，啰哩八嗦就算了，还主打一个‘知错还犯是我诚实，要问下次，下次还敢。’
偏偏盛献还问：“怎么样，我写得好不好？”
“……挺好。”
盛献满意了：“还是新同学你有眼光，也不知道那些老给我作文打零分的阅卷老师怎么想的，他们不行，看不懂我文字里的内核。”
季匪鸢：“……”
季匪鸢终于动笔了。
盛献好奇地看着他。
想知道这位九中转来的学霸，会在检讨书上留下一个怎样惊世骇俗的开场。
然后，盛献震惊了。
季匪鸢的开场，真的很惊世骇俗。
因为他的开场，就是结束。
信笺纸上，就一个字。
洋洋洒洒，龙飞凤舞，明明用的中性笔，竟然写出了毛笔字的神韵，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大佬气概，恢宏霸气——
‘阅’。
季匪鸢写完，盖上笔盖，将笔放在检讨书旁，施施然起身。
“我写好了，你加油。”
季匪鸢走了，背影清瘦……盛献都看呆了。
思考半天，他省了自己剩下的检讨书，在八百字后面随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小字：
‘我……也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