飙到我脸上的血，是温热的，一斧头没能把贺军的左腿剁下来，这多少让人有点遗憾，我坐在他的小腿上，抽出斧头再剁，斧头与膝盖骨亲密接触的声音恍惚间让我以为自己来到了菜市场的排骨摊，而我，是正在给客人剁排骨的屠夫。
屠夫在剁排骨时，是什么感觉呢，我不知道，或许和我此刻是一样的平淡甚至于索然无味的吧，被捂住嘴的贺军从指缝里嘶哑吼出的声音并不能让我的斧头有半分停顿，就像屠夫从来不会怜悯案板上的死猪一样。
贺军满身鲜血的身子在抽搐，从他的眼神里，我看见了刻骨的仇恨和恐惧，但这无关紧要，而今他是鱼肉我是刀俎，那些年我所受的痛苦与煎熬，需要用他的恐惧来抚平。
我轻声对羊克说：“老三，弄包盐过来。”
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羊克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半晌，起身去厨房去了。
当羊克拿着撕开口子的盐过来时，贺军歇斯底里的挣扎起来，被小卫和羊克压着，无法动弹的他浑身绷直的像是半熟的虾一样，他像是一条断尾之犬一样，在吐词不清的狺狺狂吠中，在血与灰混合的地板上，抠出一道道血色爪痕。
“听说，盐有止血的功能，别怕，就一点点小疼，和被蚂蚁啃一口一样，不疼的。”
我轻声安慰着他，抓起他的左腿，一手拿着盐，对准他那很不平整的像是被野狗撕扯后的左膝断裂伤口，将盐撒了下去。
当盐撒下去的那一刹那，贺军像是彻底癫狂了一样，他的身体他的四肢在收缩，像是被触碰的八爪章鱼一样的急剧收缩，他的绝望吼声是从牙缝里传出来的，伴随着嘶哑的吼，很快，贺军身体像是打摆子一样，浑身颤若筛糠，屎尿齐喷。
“我说了，我找的是独狼，你要硬挺，那你也莫怨我。”
贺军的眼神变得有些痴呆，整个人像是刚从血缸里捞出来一样，边说，我俯身趴在贺军的耳边，轻声说：“这事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话，你要还觉得自己骨头硬，我把你那一截腿拿去厨房剁碎了，烹熟了喂你嘴里。”
贺军呆愣地望着半空中的电灯泡，浑身不自然的轻微抖动着，像是失温时的颤抖，也像是身体的应激反应，许久，他像是终于听见了我说的话一样，转过头看着我，沙哑的说：
“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拿起从贺军身上搜下来的放在桌上的手机，递给他：“第一，给赌场里管事的打电话，我不管你怎么说，必须让他们相信，你是出去有事，第二，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独狼引出来。”
赌场里不止贺军一个管事的，给管事打电话，稳住赌场，这是第一步。
也是很迫切的一步，如果贺军莫名其妙消失一整夜，独狼在道上打流这么多年，肯定会怀疑。
贺军神经已近崩溃，他机械似的接过电话，愣愣的看着手机屏幕，我无法从他那被血与汗模糊的眼瞳里，看出他的想法，但这一刻，贺军一定是犹豫的，是挣扎的。
这是一个求生的电话，也是一个告别的电话。
这个电话打出去，贺军前半生的打流生涯的所积累的名声地位，也基本可以宣告归零了。
新世纪的流子，开始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一个黑帮团伙，能忍受吃里扒外。
但也是贺军必须打的电话！
死与生不如死，是个
这个时候 ，没有必要再去刺激贺军，换完车牌进来的超哥看见屋内的惨状，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给我们散了烟，也给贺军散了一支烟。
烟掉在贺军被砍断的、断裂创面覆盖着一层层盐的腿上，贺军像是受惊吓的兔子一样，浑身颤抖了下，然后抓起浸染了血的烟，颤颤巍巍的放到嘴边，借着羊克送过去的打火机，点上了。
贺军深深吸了两口烟，努力清了清嗓子，终于拨出一个电话，对着手机说：“骚鸡公，我老罗啊，我在三塘处理点事儿，今明两天都回不来，场子里的事儿你看着点，有事给我和东哥打电话。”
给赌场里打了电话后，我以为贺军会马上给独狼打电话。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贺军仰着头看着我：“我帮你把独狼引出来，何老四，你能放了我么？”
这是显而易见的幼稚问题，我怎么可能放了他，怎么可能给自己留这么大一个隐患，放了他，怎么跟死去的峰哥交代？
第一次杀人是杀人，第二次第三次，那就是个数字。
见我沉默，贺军匍匐下来，脑袋哐哐的在地上磕头，五分钟前，他还在表演着硬骨头，而今，像是个可怜虫，满脸血污，额头已经磕肿了，眼神里，透着哀求地说：
“何老四，我求求你..我是被逼的，我帮着东哥杀过人，他不放心我，我跑也跑不掉，只能继续跟他一条道走到黑...青龙..也不是我杀的，是东哥动的手，你留我一条命，我退出这条道，以后再也不在江东出现，行吗？”
贺军哀求的像是摇尾乞怜的狗一样的眼神，并不能动摇我的决定，我不会容忍一个有着这么大仇恨的仇家在外，我也不想冒着巨大风险看着他成为板凳。
我想说给你个痛快，小卫抢先问道：“问你个事，龙哥被杀的事儿，是不是李世光指使的？”
听见小卫这句话，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羊克深吸口烟，一眨不眨地看着贺军。
超哥也竖着耳朵，等待贺军的答案。
这也是我无比关心的问题，长乐乡华姐老家的村长李大宽与李世光是宗亲，这是可以确定的事情，我们一度认为，是李世光指使独狼杀了峰哥的可能性很大。
比如，小卫说独狼的赌场背后老板其实是李世光，这足以说明，李世光与独狼走的很近。
而李世光与独狼，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呢？
峰哥被杀，这么大的事儿，李世光就没有一点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