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血红的眼眸盯着，宿逾浑身每一根神经都绷绷得紧紧的。他欲瞥眼看向一旁，却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连眼珠子都无法动弹。
一声声咀嚼，一道道谩骂，接连不断的狰笑……
宿逾突觉一阵天旋地转，意识逐渐被混沌侵蚀，眼前愈来愈黑，直至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无明长夜。
浮光掠影，夹着嗓子发出的尖细声音 以及刺鼻的胭脂花粉味，渐渐唤醒了宿逾的意识。
眼前铺挂着层层叠叠的红纱薄布，铃铛脆响，暖香绕鼻，昏暗的烛火印着黯淡斑驳，墙上挂着精致的刺绣屏风，上面讲述着缠绵旖旎的故事。
宿逾只匆匆瞟了一眼，便慌忙收回视线。
他动了动四肢，发现自己仍旧被人束缚着，只能隔空观望。
“各位客官啊！今夜这个妖奴我可费了不少心思调.教，不仅相貌绝美，那身段也是一绝，让人欲罢不能，保证你们在床上尽兴！”
“只要一块下品灵石，就可以进去享受这销魂夜！”
花枝招展的老鸨站在雕花木门前，抛着手绢笑得一脸老褶子，大声招揽着楼内满目淫欲的男子。
而房门前，早已站满了男子，他们各式各样、千姿百态，或华服或布衣，或高或矮，或丑或胖。
唯一相同的便是，他们眼里闪烁的让人作呕的欲望。
“当真是好货色？”
“那是自然，就是……有点野性难驯，只要客官不介意，随便料理一下那就保准妥妥帖帖的。”
“哈哈哈，好，我倒是喜欢带刺的小美人！”
雕花木门被推开，男人摩挲着手掌，满脸猥琐地走了进去。
整整一夜，宿逾被迫睁着眼睛，强行看着那扇雕花木门被打开了一次又一次。
耳边尽是女子的惨叫声，愈演愈烈，其中还裹挟着男子狰狞刺耳的狂笑。
宿逾越是想要躲避，这声音却越是明显，如催眠曲一般，在宿逾耳边无数次回荡，眼前的一幕逐渐变得扭曲割据，直至破碎。
而后，宿逾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当中。
良久，一道声音唤醒了他。
“宿逾，宿逾……”
这道声音很陌生，宿逾从未听过。
“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宿逾猛地睁开眼，陡然发觉自己可以动弹，而后忙不迭地地上爬了起来。
周围一片漆黑，歪曲的黑影晃荡着，空气里还弥漫着潮湿腐烂的气味，闻着让人不适。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宿逾。”
“少在那里装神弄鬼，你让我看那些东西意欲何为？！”
宿逾眯眼警惕地环视四周，不着痕迹地攥紧了匕首，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之处。
“妖族得天独厚，承天地灵气孕育而生，相貌出群，实力不凡。他们皆是无辜生灵，却要受尽侮辱践踏，宿逾，你不怨吗？”
宿逾闻言抿唇不语，手里的匕首却攥的愈发紧了，力道大到指骨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怎么会不怨，他没有理由不去怨恨。
“这些与你又有何干系！连面都不敢露，我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嗬嗬嗬嗬嗬……那你就再好好看看，你们妖族惨无人寰的境况吧！”
话音刚落，一道黑气迎面朝着宿逾袭来，宿逾来不及躲避，被直直击中眉心。
刹那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万妖尸窟，密密麻麻的脑袋，死不瞑目的双眼，一道道无比清晰的血腥出现在宿逾眼底。
他们被当作梯子，将踩着他们尸骨的人送往了高处。
他们被当作死物一般的器皿，承受着众人的恶意。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宿逾红着一双眼，抄起手里的刀刃疯狂地砍着眼前的画面。
“妖族的苦难与我何干，你若是想要为妖族争得一席之地，那你就去找人族啊！在我这里作威作福，又算的了什么？！”
宿逾嘶哑着嗓子质问道。
他能够感受到这不明物就是想要借此来激起他对人族的怨恨，以及对妖族的感同身受。
所有妖族，都无法逃脱的苦难，它给他展示的残影，映射的不过是万千千悲惨的一角。
宿逾此刻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般风平浪静，他的理智无时无刻不在被拉扯，仿佛有石锤在猛地砸着他的脑袋，有铁锯猛地割着他的脑子。
“够了！你折磨我又有什么用，你要什么，自己来拿啊！”
宿逾彻底绷不住了，他咬牙恨恨道。挥舞着手中的匕首，漫无目的地朝着四周劈砍。
他眼底红得仿佛被血浸透，面目狰狞到额角的青筋暴起。
见此，那隐匿在暗处的黑气逐渐凝成了实体，仿佛是被冰冻的墨水，依旧一片漆黑，连人形都没有。
弹指间，它猛地窜到了宿逾面前，将他整个人笼罩。
而后，又突然被弹开。
“嗬，该死，你竟然还在坚持？！”
黑气里发出难听的斥责声，但宿逾此刻已经顾不上了。
他死死咬住唇瓣，鲜血划过他白皙的下颌，滴落在地。宿逾抬眸，瞪向空中漂浮的诡异黑气。
还欲再多说几句，倏然被黑气直击眉心，头一仰，笔挺挺地朝地面栽去。
倏然，一阵强风猛地袭来，吹散了那团黑气，而后烟消云散，再没有了它半点影子。黑暗中，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沈砚辞看着即将跌倒在地的宿逾，慌忙上前，轻柔地搂过他的腰身，将宿逾稳稳地托在怀里。
垂眸看着他溢着血丝的唇瓣，沈砚辞手指微动，莹白的灵力便将他整个人包围。光芒散去，宿逾的伤口早已恢复得光洁如初。
可等待片刻后，宿逾不仅没有苏醒的迹象，反而蹙起眉头，嘴里时不时发出不安的哼哼声。
沈砚辞瞧着不对劲，赶忙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面镜子。圆镜背面的青铜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振翅高飞，仰天长啸，似是要飞出去一般。
宿逾这般模样，很显然是陷入了梦魇。这是那诡异黑气惯会用到的手段。
而沈砚辞当下就需要凭借着这幻虚镜，进入宿逾的梦魇深处，解决掉残留下的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