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禾依然走进房间，将房门重新关上，瞬间明亮的屋子又暗淡了下来。
老夫人将手中的东西合起来轻轻放到桌上，抬头看向顾瑾禾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过来坐吧。”
直到顾瑾禾在椅子上坐下，她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老夫人看着沉默的顾瑾禾，说道：“你来找我，是为了瑾宏的事吧？”
顾瑾禾语气不明道：“您为什么要三哥去联姻？”
“我身后站着的世家已经够多了，不需要三哥再给我增添什么助力。”
昏暗的灯光下，老夫人的神情一半在台灯下，一半隐藏在昏暗中，令人看不透她脸上的情绪。
“你当慕容家真是那么好对付的？”
“就凭那几百箱的枪支和炸药，就能将慕容家扳倒了？”
“七大世家暗地里攻破了几十年，都没有拿下慕容家，你觉得就凭现在这两三年的时间，就能将慕容家如何了吗？”
顾瑾禾语气淡淡道：“那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三哥和秦家联姻呢？”
“七大世家都不能解决的事情，您将秦意拉入顾家的阵营就能解决了？”
老夫人靠在椅背上，语气不高不低听不出喜怒的开口：“你哥哥他们总是要结婚的，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让他们自己选择结婚的对象？”
“和秦意订婚，是瑾宏自己同意的，顾家没人逼他，你也不用过来找我兴师问罪，我什么都没做。”
顾瑾禾心底升起一抹无奈，她偏头看向老夫人，眉心微蹙：“我没有找您兴师问罪的意思，我刚才去看过三哥了，他和我说这是他自己决定的，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说道：“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顾瑾禾微微垂下眼睑，轻声道：“我是来感谢您的。”
老夫人有些惊讶的看向顾瑾禾：“感谢我什么？”
顾瑾禾抿了抿唇，低声道：“我知道您不喜欢顾家来外人居住，但是书画和书墨她们结婚后，严医生和韩晟也在顾家居住了一段时间，您没有阻止，我很感激。”
老夫人抬手捏了捏眉心，哑声道：“你为了旁人特意来感谢我？”
顾瑾禾：“在我心里，书画和书墨不是旁人。”
老夫人放下手，看向顾瑾禾：“难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我知道这两个丫头跟在你身边这三年多来，你们感情很好，她们结婚我虽然没有去，但也送了贺礼，既然如此她们的丈夫来顾家，我也不会那么计较。”
顾瑾禾视线转向这个房间的四周，但是这里除了现在她和老夫人坐的两把椅子和圆桌，其他的东西都盖上了防尘布，看不到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这是顾瑾禾第一次来这个房间，从前她都不知道老夫人的院子还有这样一间屋子。
顾瑾禾偏头看向老夫人，台灯的光晕柔和了老夫人脸上严谨的神色，她开口道：“这个房间是？”
老夫人微微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看向顾瑾禾，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放在桌上的东西推向顾瑾禾，示意她打开看看。
顾瑾禾看着桌上的东西，这似乎是一本相册，她的心头划过一缕惊诧，难道这里面是······
当顾瑾禾打开第一页，看到照片上带着礼帽的男子时，不由的有些晃神。
照片上的男子俊美的长相完全不输给傅淮远，反而在他的身上有一种沉淀矜贵的气势。
接下来顾瑾禾将整本相册都翻看了一遍，几乎都是男子的照片，里面也有老夫人年轻时的照片，但是两人的合照却只有一张。
照片上，有男子穿着笔挺的西服手持礼杖站在树林间，也有男子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目光淡漠的看向镜头。
还有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淡淡微笑的样子。
而老夫人和男子唯一的一张合照，是在一处花园中，老夫人手捧鲜花闭眼轻嗅，男子就站在一旁神情温柔的看着老夫人。
顾瑾禾拿着相册的手微微泛白，不用老夫人介绍，她也明白了照片上的男子是谁。
慕容青澜，她的亲爷爷。
时隔几十年，这对祖孙俩人，却只能透过照片相望，照片里的人不知道自己将来还有一个孙女。
而在照片外面的人，只能通过照片知道他的样貌，记住他的样子。
老夫人见顾瑾禾看完了，脸上露出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她缓缓开口陈述道：“你爷爷平日里对别人都是一副冷酷的模样，但是在我面前却卸下了那身冰冷的盔甲。”
“他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心善，宽容，对生活不如意的人总是怀有一份怜悯之心。”
“正是因为他这一份心善，才让我有了接近他的机会。”
顾瑾禾偏头看向老夫人，目光淡淡道：“您又要和我说，您不后悔当年做下的决定了是吗？”
老夫人却轻轻摇头：“我不后悔认识他，也不后悔生下你父亲，唯一感到后悔的便是对慕容家的避让。”
“如果当年我对慕容家心狠一些，不顾一切的也要杀了慕容青濑，是不是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局面？”
顾瑾禾一点点垂下眼睑，目光看向手中的相册，泛白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怎么后悔都无济于事了。”
半晌后，安静的房间里，老夫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秦颂的事，你是不是在怪我？”
顾瑾禾神情一顿，语气淡了下来：“我说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后悔都无济于事了。”
老夫人沉声道：“你还是怪我了。”
她这一生，如今大半辈子走下来，最后回首时，却发现有很多事情都是可以避免发生的。
如果老夫人当年能更果断一些，不被军火炸药厂束手束脚，早点对慕容青濑下手，说不定很多事情都会走向另一个结局。
顾瑾禾心里叹息一声，淡声道：“当时做出的决定，也只是在当下觉得是正确的，谁也不知道多年后会发生什么，有些事情是无法提前预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