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有人在前面搭话，本就不快的车速更加减缓下来。
与此同时，江述声微微侧头，目光透过车窗，冷冷地注视着前方拿不定主意的司机，嘴角勾勒出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冷笑。
“等什么，开过去。”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沉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中取出，带着刺骨寒意。仿佛想要彻底无视车外的男人……哦不，司机瞥了眼后视镜，瞧见他此刻阴鸷的神色，猜测着，或许他现在是巴不得将对方碾成肉泥才对。
在这冷硬的命令下，司机立即调整了坐姿，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脚尖轻点油门，加速。
怎料，见车子没打算停下，车外的男人长腿一迈，直接站在了路中央，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李京泽面色没有丝毫慌张，抬起深邃黑沉的眸子，望向车内。
大掌自然而然地微垂着，指尖夹着的烟蒂在夜色中闪烁，火星忽明忽暗，宛如夜空中最孤独的星。直至夜风一吹，烟蒂的光芒变得更加耀眼。
当烟被掐灭的那一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
司机没办法，只能紧急踩下刹车。
车辆猛然停顿，车内的一切似乎都被这股力量所凝固。陈臾的身子随着惯性，猛然向前倾斜，脑袋险些撞到前排座椅，但就在这一刹那，一只宽厚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稳稳揽住了她的腰肢，保护她免受伤害。
江述声眉眼一凝，“没事吧？”
陈臾摇了摇头，“没事……”
确认她安然无恙后，江述声才收回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目光重新聚焦于车头前的李京泽，眸光冷冽，仿佛冰封千里的寒潭。
他朝着司机发出质问：“停下来做什么？”
司机面露难色，“抱歉先生，前面有人拦路……”
江述声望着前面横亘在道路中央的李京泽，眸子更加寒到极致，冷冷道：“别人想死自己撞上来的，你怕什么。”
陈臾坐在江述声身旁，目光透过车窗与李京泽的身影交汇，不自觉地抿紧了双唇，眼眸轻轻颤动。
她早知道他会找来。
这是迟早的事。
原本她是想自己去找他的，想要质问他这五年来的欺骗。
可，前世的仇恨，其实早在他一次次护住自己时，还有之前狠心捅下他那一刀之后，渐渐消散了。
既然他不打算再报复她，陈臾也不想再计较什么了。如果不是后来李京泽非要找来，或许她也可以做到后半生与他两不相干。
但后来，他又花费重金和心血救了她。
如果当初不是李京泽坚持救她，估计自己这辈子都无法醒来了。况且，这五年里，他也是一直在维护着她，也未曾对她有过半分越矩的强迫……
他救了她，也骗了她。
陈臾深吸一口气，她跟李京泽这笔烂账，早就算不清楚了。
车顶灯光洒落，映衬着两人的轮廓，车厢内的氛围因外面的变故而微妙。
陈臾侧过脸，那张精致的脸庞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动人，她的眼眸如深邃的湖水，藏着千言万语。与江述声对视了一瞬。
后者神色阴鸷，黑漆的眼眸狭长，此刻更是深不见底。瞥了眼外面虎视眈眈的男人，神色更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乌云，肉眼可见的压抑沉冷。
她轻轻地握紧江述声的手，“我先下去一趟。”
然而，当她试图收回手时，却发现江述声的紧握如同铁钳一般，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我陪你。”
江述声眸子黑漆，紧紧地握住了陈臾的手，那力度大得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脉里。
他不愿意让陈臾单独面对李京泽，不愿她有任何的闪失，更不愿看到她与另一个男人独处，哪怕只是一瞬间。
陈臾心中一暖。
但她知道，有些事情，必须由她亲自面对。
她轻声说道：“不用。”
“有必要。”
江述声反驳，他的坚持如同磐石，不为外界所动摇。
他不能再容忍陈臾离开自己哪怕一秒。
陈臾的声音在此刻微微颤抖，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有些事，跟他谈。”她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江述声的坚持依然如故，他的手指紧紧扣住陈臾的手，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在她身边。
陈臾深吸一口气，再次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我很快回来。”
陈臾缓缓转动车门把手，那金属与皮革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车门开启的瞬间，一道光线倾泻而出，照亮了她的面容。
路灯柔和而略显孤寂。
下车后，她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地向李京泽走去。
那道纤细背影在灯光下被拉长，形成一幅靓丽的剪影。
夜风轻拂，带起她裙摆的一角，飘逸而绝美。
她抬眸，望着眼前的男人。
每一步都有无数和他的过往闪现在脑海。
欺骗。
诱导。
强迫。
至死方休的折磨。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面目可憎。
不可避免的，还有这一世他对她的包容与忍让。
恢复记忆之后，陈臾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些年对他如此付诸真心的爱意只有愧疚，再怎么强迫自己爱上他，都没有用。
才刚站定在李京泽跟前，对方就抬手，试图再次握住她那柔软细腻的手掌。
怎知，陈臾瞧见他动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李京泽手上的动作一僵，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也彻底凝滞在了嘴角。
“阿臾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他缓缓收紧手指，仿佛想要抓住什么无形的东西，最终却只能握成一个空洞的拳头，无奈地收回。
陈臾并未回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
纤长卷翘的睫毛如同鸦羽，轻轻颤动着，在月光的映照下投下细碎的影子，澄澈的眸光却坚定得宛如质问。
李京泽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从得知她在这里时，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精心编织的骗局已经被拆穿。
他太知道，当她得知真相之后，陈臾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离他而去。
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不停地给这个盛大的骗局添砖加瓦，试图加固这个美丽的幻象。
希望能骗她一辈子。
直至此刻，他仍然心存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