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年僵在原地，整个身子都在发麻。
他偏过头，看向坐在那里的白念。
对方一脸乖巧，是长辈最喜爱的样子。
洛年心如擂鼓，焦躁不安地上前打断了对话：“你们在说什么？”
生硬冷淡的声音将刚刚还很和谐的气氛陡然间转变。
杜还笙嘴里咬着一块排骨，眨了眨眼。
见无人回应，洛年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压低嗓子问：“你们在说什么？”
汉娜知道他今天输了比赛，心情不好，连忙起身安抚他。
“没什么，你宋阿姨跟我开玩笑呢。”
洛年心思敏感，回国以后更是。
一桌子的人都在关心白念，夸他有多么多么优秀。
汉娜知道，他这个小儿子一直以来都很骄傲，现在估计是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心里有落差。
手掌落在洛年后背上的时候，汉娜怔住了。
她忙问：“小二，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听见这话的宋艾也站了起来，上前去看洛年的脸色和瞳孔。
因为家里有病人的缘故，宋艾在这方面还算有点经验。
洛年双目无神，肩膀无力地垂着。看起来像是被什么打击到了一样。
宋艾刚刚只不过是听见汉娜说上次白念去工作室的时候，被人说是汉娜的外甥。
本来就是当个笑话来说的，没成想宋艾定睛一看，觉得白念和汉娜还真的有点像。
话刚说完，就被洛年给打断了。
作为三个孩子的母亲，宋艾想，也许洛年很介意别人说谁谁谁长得像他母亲。
他的反常行为，被宋艾归为他对汉娜的占有欲。
看着汉娜扶着洛年离开的背影，宋艾面色有点凝重。
她看着还在认真吃饭的小儿子，心想，同样是身体不好，但是笙笙就不会在人前这么失控。
她坐下来，点开汉娜的聊天框，分享了一个心理医生的名片过去。
洛年的身体看起来和平常人无异，可看起来就是心事很重的样子。
他知道，许多画家都有心理疾病。
洛年估计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才会这样。
杜还笙饿得要死，百忙之中从美食堆里抬起头来：“妈，你刚刚说什么了？”
怎么洛年从厕所回来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他忙着吃饭，没听清楚宋艾说的话。
宋艾叹了一口气，扶着扶手坐下来。
“没什么， ”她看了一眼眼里只有食物的小儿子，说，“你慢点吃。”
一起吃饭的五个人走了两个，除了杜还笙之外，其他两个人也停了筷。
杜还笙眨眨眼，菜才刚上没多久，怎么都不吃了？
浪费可耻，于是杜还笙把白念面前只动过两口的盘子端到自己面前。
这是他穿书以来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以往，因为心里总是装着白念和纪怀安的事情，食不下咽说不上，但就是会吃到一半就没胃口了。
现在白念的事情可以说是全解决了，杜还笙觉得自己的肚子就跟个无底洞似的。
在听见宋艾说因为刚刚跟汉娜开了个玩笑，洛年气得当场甩了脸色被汉娜带走。
杜还笙挠了挠脸。
“你也不是故意的，别太自责了。”
怎么可能不自责，汉娜有多么宝贝他这个小儿子宋艾也是知道的。
宋艾的目光在白念的侧脸上轻轻扫过，她刚刚确实是开玩笑，但也是真的觉得白念和汉娜长得像。
之前就算是见过白念，她也没把白念和汉娜联系在一起。
只是今天看见两个人站在同一处，这种想法就自己冒出来了。
亲人血缘之间，长相或多或少都会有相似的地方。
比如还笙和远知，虽然性格上一个沉稳一个活泼，气质也完全不同。
但外人打眼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两兄弟。
知道自己可能不小心触及到了洛年内心的小敏感，宋艾也有点自责。
洛年刚刚脸都白了，肯定是气坏了。
等杜还笙吃完了饭，三人一起回了酒店。
分开时，杜还笙看着宋艾有些恍惚的表情，安慰道：“妈，没事的，洛阿姨他们工作室之前不也有人这么说吗，是洛年自己小气。”
宋艾刮了刮他的鼻尖，说：“别这么说，是我说错话了。”
她打算等下亲自去看看洛年。
杜还笙不喜欢洛年，而且刚刚在餐厅的时候宋艾已经道过歉了。
他觉得就是洛年自己矫情，开个玩笑怎么了。
之前洛伯父还开玩笑说要他当干儿子呢，再说了，白念和洛阿姨本来就有点像的嘛。
杜还笙实在是想不通洛年生气的理由，果然反派的脑回路他一个正常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
酒店的一个房间里，洛年站在床边，红着眼睛回头看汉娜。
“你是不是也觉得白念像你？”
汉娜半蹲下来，捡起他扔在地上的枕头和被子。
她知道，洛年的情绪积攒到现在，已经彻底爆发了。
洛年的身上还穿着今天为了参加比赛特意准备的西装，从头到脚无一不透着高贵。
知道他今天自尊受到了打击，汉娜走上前，轻轻牵起他的手，“小二，你太累了，妈妈让人准备晚餐送过来，你吃一点好吗？”
教导不好儿子，是她的责任。
可洛年现在的样子，不是教育和讲道理的时候。
洛年被她这么一安抚，抬手猛地紧紧抱住了汉娜。
“妈。”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双手死死抱住汉娜的身体，脸颊埋在汉娜的肩膀上。
汉娜温柔拍了拍他的后背，知道他现在已经算是冷静下来了。
酒店很快把饭菜送进房间。
汉娜坐在一边看着他吃饭，一边在等那个心理医生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洛年想起刚刚宋艾说的话就没什么胃口，草草应付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汉娜没再说什么，二十多岁的人了，总不至于饿死。
“好好休息。”
汉娜在房间门口停下来，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洛年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神情木然，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完她话，僵硬地点了点头。
看着汉娜离开的背影，洛年的心中忽然之间又涌起了那种恐怖的心绪。
汉娜会不会怀疑什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说白念长得像她了。
他和白念比起来，汉娜会更喜欢谁？
要是她知道了白念才她的亲生儿子，还不会不会像今天一样抱着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