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孤回到宫中时，就见着青澜在殿内和楚以骨谈话，出于对他们兄弟二人的尊重，他并未进去，只是只是隐隐约约能听见他们的谈话。
“陛下，选秀事宜已安排在半月后，经过层层筛选，会由您、太后以及红莲卫首领陪看，现下名单已然列好，请陛下过目。”青澜将奏折放到楚以骨的书案边。
“这件事情，往后推吧，至少不立后。”楚以骨将奏折推给他，看着青澜的面目，抢先一步道：“朕希望，这后位留给朕的妻子，而非皇后。”
楚以骨敲了敲明黄色的奏折。
青澜连着旁边的太傅扑通一声跪下，太傅急道：“陛下，立后一事已然板上钉钉，太后已然定下人选，是京城四大世家之一江氏的嫡长女——江眠，定能为陛下您稳固江山，绵延后嗣啊。”
“江”这个字，让楚以骨有些愤怒，他的师姐便是江家女，他登基之后，师姐便身子不好，又因几位姨娘冲撞，难产生下一位女胎，此后再无法生育。
这几月，因无后一桩，他的弟弟——金应王楚旭，要休了他的师姐，为此已然上报，他的师姐急火攻心，若非洛域及时赶到，现在已然是天下缟素。
“这事情，待清孤过目后，在做定夺。”
“我不做皇后，亦不入后宫。”沈清孤慢慢走进来，学着太傅和青澜的模样，跪在楚以骨的书案面前。
楚以骨因帝王尊严不能扶起他，更不能表现出一丝不对劲，就看着沈清孤低下他的头，跪在地上回话。
太傅看着沈清孤的模样，一时之间，他明白楚以骨的心思，但他不明白，沈清孤的模样虽然出众，但是女子样貌若说比他还要美的，天下也并非没有。
因样貌被宠幸，又为男子，是如何勾住楚以骨的心？
“臣本为男子，本该自守朝堂，而并非祸乱朝纲，何况，若臣入后宫，必惹天下非议，臣向来为要强之人，自知德行不配，请陛下……三思。”
沈清孤缓缓低头，终是俯身跪拜。
青澜看着沈清孤的举动，一时之间竟愣住，太傅和青澜立即跟着他说道：“请陛下三思！”
“行了！都起来吧。”楚以骨被他们逼的头疼，更不想让沈清孤跪在地上，地上很凉……
太傅被人搀扶起来，沈清孤也起身，他的魂魄不稳，刚刚又和洛域动气，现如今，耳边嗡嗡的响，但他一言不发。
沈清孤深刻明白选秀对皇帝的重要性，若他是傀儡皇帝，那便是众党羽塞入奸细：若他是强权皇帝，那便需要绵延后嗣，维护党派平衡。
“后位人选，朕亲自定，你们全都退下。”
这是楚以骨的最后让步，若再逼他逼下去，那么结果便会适得其反，今日是沈清孤在这里，事情才会有转圜的余地，否则，半分都没有。
这一点，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楚以骨不是上一个傀儡皇帝，他是血海中杀出来的皇帝，踏着累累白骨而上，饮的是仇人血，食的是叛者肉。
众人退下后，沈清孤望着楚以骨的眼睛，准备退下，迎来一句质问：“为何不愿嫁给我？”
“我说了，那对你江山不利。”
“可我不怕，若用后位人选巩固江山，那我和傀儡皇帝依旧没有区别！”
“可你是帝王。”
这句话，犹如当头一棒，打在楚以骨的头上，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你不能任性，后位人选，乃为国母人选，若我当了，这辈子，我要遵着‘贤良淑德’四字，被你禁锢一辈子吗？我不想走师尊和小狼的老路。”
楚以骨看着沈清孤的苍白脸色，道：“可我不是先帝，我并非无情。”楚以骨像是要被打碎一般，这种脆弱的模样，只有沈清孤见过。
“真心这种东西，师尊有过、小狼有过、我亦然，可最后呢？这种真心，只在爱的时候有效，不爱弃之如敝履，誓言只为空言，不值一提。”
沈清孤必须要让他身边的人知道现在的局势，楚以骨不能有软肋，他不能心软、任性；洛域不能依旧躲在后面，无法服众。
“清孤，你真的……从未有过想要在人羽翼之下存活的想法，可笑我还想把你护在身后，却忘了，你是一把剑，伤人……亦伤己。”
楚以骨眼底的柔情被凉薄吞噬的不剩分毫，既然沈清孤需要这样一位帝王，那么他就做这样的人，冷心冷情。
“退下。”
沈清孤淡淡一笑，俯身行礼：“是……陛下。”
沈清孤退出殿外，青澜在外面等候，道：“何必呢？逼得他不爱你，冷心冷情一辈子，你日后可就没了倚靠。”
沈清孤歪头看向他，他是朝阳山的掌权人，见过无数的人，他能看出青澜嘲讽之意，他不做辩解，只一句道：“这不就是你愿意的吗？”
“青澜，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别让我失望。”沈清孤的话意味深长，使青澜从头凉到脚。
沈清孤走到任洛的身边，看着他饮茶，眉梢眼角间竟然有些他的风采，道：“小徒儿长大了。”
任洛立即抬眸，笑的天真，几步跑到沈清孤的怀里，笑的开怀，青澜已经将事情和他说了，他高兴他的师尊能回来。
“师尊！！”
“任洛，你长大了，也长高了，就是瘦了点。”沈清孤像是看着自己孩子一般，满眼都是父亲的宠溺。
“师尊，你知不知道陛下他要……”
“我知道，我去劝过他立后了。”
“什么？！”
任洛瞪大眼睛，他是想要沈清孤为自己博取一次的。
“不！！师尊！！陛下是属意于你的！你现在去劝他，就是往铁板上撞啊！肯定会伤了你们二人的情分。”任洛满心满眼都是沈清孤，他不愿自己的师尊受委屈，更不愿看他们二人受委屈。
“可他是帝王，他不是当年那个小将军了，我也不是当年的神使了，他得到的江山，他需要守住。”沈清孤云淡风轻的擦拭去任洛的眼泪，可谁知道他心里是否真的云淡风轻呢？
“徒儿求您了！师尊……你当一次恶人吧！哪怕是奸臣、恶人，刀山火海我可以去闯，洛域也可以，你为了我和青澜，愿意付出毕生修为，我们也愿意为了你去搏一搏的……”
沈清孤嗤笑一声，道：“这话说的，好像你是我的师尊……”沈清孤并未正面回复他，只是帮他扯了扯衣领，摸了摸他的脸。
“人生，没有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