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建国一早便遇到了正要去街上的伍辰。
“小伍，你这是上哪啊？”
伍辰见是苏建国，给老苏递了根烟。
“苏哥，最近工地上有活儿了，我去看一看。”
“市政府那块工地吗？我听说那项目时间长，说不准得干三五年，你去看看有没有那种招长期工的。”
伍辰点点头，“谢了苏哥，我去好好问问。”
苏建国拍了拍伍辰的肩膀，“你还年轻，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有什么困难，跟哥开口。”
伍辰笑道，“谢了哥，别耽搁了生意，快去忙吧。”
王新翠今年只有二十七岁，正值最好的年华。
人长的其实相当漂亮，只是经过一些事之后，便有些刻意扮丑了。
这条街上的邻居街坊，也许只是苏杭这个老涩批才能真正看出她的好来。
女儿昨晚是她奶奶哄睡的，两人还没起。
王新翠便将早饭热在锅里，出门去倒水。
一推院门，便看到了兴致不高的苏杭。
王新翠笑道，“小杭，堵在姨姨家门口干什么呢？”
苏杭笑的灿烂，“姨，我随便转转。”
王新翠道，“吃早饭了吗？姨做了凉粉儿，吃一碗吧？”
苏杭搓了搓手，“还真有点想那个味道了。”
王新翠笑起来，“快进来，姨最近也忙，和你伍叔叔刚忙完一个活计，昨天才真正消闲下来。”
苏杭随着王新翠进了院子，直奔正房。
“伍叔呢？”
“他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市政府那边可能有新活儿，如果能接到，说不准能固定一段日子。”
苏杭被王新翠按在凳子上，女人端上来些糖果瓜子之类，笑着继续道，“先吃着，我去给你盛一碗。”
苏杭嗑了两颗瓜子，观察了一番屋子里的情况。
实际上王新翠一家的条件是比苏杭家要稍好些的。
本就是自己的祖屋，也不需要支付房租。
别看王新翠年纪不大，干活收拾屋子可是一把好手。
任玉莲已经是苏杭所见过最爱干净的人了，但王新翠似乎更甚一些。
屋内窗明几净，水泥地被擦的发亮，在阳光照射下，屋内连点灰尘都少见。
台面上，桌子上，清清爽爽，让人看了就舒心。
墙上贴了不少年画，虽然有些老旧，但缝隙，缺角的地方，都被心灵手巧的王新翠用小贴纸或者是剪纸之类的东西补全了。
主屋挺大的，挨着墙是一张大床，床边的衣柜似乎是伍辰自己打的，打的时苏杭还帮过忙。
当然是帮着提提东西之类的小活儿。
一张大圆桌，苏杭便坐在圆桌旁。
有两个门，半掩着的这扇通往厨房，惊鸿一瞥，能看到王新翠姣好的身形。
另一扇紧闭，估计是老人与孩子还在睡懒觉。
苏杭想起出国这个词儿就无奈，这样单纯朴素的人，真出了国，人生地不熟的，得适应多久啊。
转念一想，顾明又是不同的，人家之间的事，就该交给人家决定，自己虽然心软，但只是个外人，具体的酸甜苦辣，又能了解多少呢。
好在顾明只是让自己帮着问几个问题。
思考之际，王新翠端着一碗凉粉儿出了厨房，手中还拿了个罐子。
“尝尝姨的手艺还在不在。”
“这是醋，辣椒要吗？我记着你这孩子不爱吃辣，就没拿。”
苏杭感激一笑，“来一点呗姨。”
王新翠揉了揉苏杭的脑袋，“等着。”
苏杭接过女人递过来的辣椒，放了不少，端起碗，呼噜起来，三下五除二，一碗粉便进了肚子。
王新翠见少年捧场，拿锅碗，“再来一碗。”
苏杭龇牙一笑，“成。”
“姨，这味道绝了，我记得您以前就卖这个玩意，怎么后来不卖了呢？”
王新翠在厨房将凉粉儿，豆腐干之类切好，放入碗中，“姨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与人交流不来，总是遇上事儿，你伍叔自然不放心，慢慢就不让我卖了。”
“其实我还挺喜欢做买卖的，可惜我读书不多，人情世故也不懂，唉。”
苏杭摇摇头，“姨，现在03年了，时代变了。很难在遇上以前那种龌龊事了，遇到也不用怕，咱街上六百米远就是派出所。”
王新翠摇摇头，将凉粉儿放在苏杭面前。
“警察吗？他们能管得了吗？”
苏杭点点头，“社会环境变好了，他们自然能管的更多些。这一片哪家孩子没受过您的恩惠，都长大了，您家门口摆个摊，谁敢闹事，我们就饶不了他。”
王新翠扑哧笑了起来，媚眼如丝，“小家伙还真是长大了，那姨以后可不怕被人欺负了。”
苏杭想起女人过去所受过的磨难，心疼起来，端起碗，使劲炫。
女人再次拿碗时，苏杭拦了拦。
“姨，再吃就要撑死了。”
王新翠莞尔一笑，扶了扶鬓角的头发，“成，那就吃点瓜子。”
苏杭正色道，“您先别收拾，碗放好您坐这儿，我和您说些事。”
王新翠纳闷道，“啥事儿啊，小大人似的，这么正式。”
待王新翠坐下，苏杭正襟危坐，正色道，“有人托我带话给您。”
女人疑惑道，“谁啊？”
苏杭一叹，“顾明。”
王新翠一怔，“什么？”
苏杭没说话，只是盯住女人的脸。
女人从疑惑的表情变为震惊，接着是恍然，接着是悲苦，接着眼圈便红了起来。
她的纤纤玉手轻轻捂住了纤薄的嘴唇，尽力克制住想要哭泣的欲望。
忍得辛苦，终于还是哽咽出声，“他...回来了？”
苏杭不做回应，心中却为女人不平，为她所经历的磨难，心如刀绞。
圣母也罢，白莲花也好。
苏杭全都。
无所谓。
直面本心，这是他的道。
狗拿耗子也好，多此一举也好。
他就是想要为眼前善良如斯却苦难半生的女人，为快意恩仇却苟活于世的大侠顾明，多做一些事。
王新翠望了望少年人忽然变得坚定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像极了顾明当年杀人夜前临走时的决绝。
她身体微颤，眼泪扑簌而下。
为了压住心中翻涌的情绪，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说了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