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沙滩上被暴晒的鱼。
喘不过气…
“咳…咳咳……”
急火攻心。
顾倾颜喉咙一甜，继而抽出手帕，捂嘴咳嗽起来。
动作娴熟，好似这个举动，她以前重复过无数次。
“没事吗？”阿翎见师妹面色苍白，接着不停咳嗽，轻轻拍她的背。
她可以感受到师妹的背也瘦得没多少肉，摸着有些咯人。
随即，阿翎的眼神触到师妹指缝露出的手帕一角，带有殷红的血迹，她的心顿时像被针尖扎了一样。
阿翎疼惜地说：“如果身体不适，我们明日再采草药。”
“倾颜，不要勉强自己。”
“咳咳…咳。”
顾倾颜稳住气息，不留痕迹地擦擦唇角，随即很快地放下手帕，不让师姐看到自己咳血。
她抬脸，堪堪露出笑。
她想说自己没事的，但五脏六腑俱疼，头更是痛得像是裂开。
以目前的身体情况，强撑着去，万一半途昏迷，也只是平添麻烦。
多年缠身的病痛 ，无时无刻地提醒她，你时日无多。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
她，时日不长，顶多再活一年多。
终了。
“抱歉师姐，我身体有恙，害得我们今日去不了…”
顾倾颜目视眼前眸子盛满关心的女子，如此道。
“和我说什么抱歉，身体要紧。”其实，阿翎感觉师妹从早上醒来，就有些不对劲，像是霜打的茄子。
念此，阿翎劝慰：“倾颜，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如果不介意，你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女子温柔的声音萦绕耳畔，顾倾颜双眼涩涩的。
“师姐……”
“嗯？我在听。”
“我不想…离开你。”
顾倾颜垂眸浅笑，嗓音轻得融入阳光中，不可闻。
“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有不得不离开之时。那时，我可以恳请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我喜欢离师姐近一些的地方。”
少女忐忑地开口：“到时候，可以麻烦师姐把我埋在那儿吗？”
阿翎注视着身形单薄，脸色苍白的少女。
“记得昨天的约定吗？倾颜。”
阿翎上前两步，走近她。
“无论你还剩多少时间。”
“我都会和你在一起，不会离开你。”阿翎朝她伸出手。
她的声音有安抚人心的力量：“你永远住在我心中。”
“够不够近？”
阿翎半开玩笑地说。
而后，继续道：“我们先回去吧，我帮你按摩，让你放松。”
在现实世界，她在按摩店打过工，学得有模有样，手艺甚至能出师了。
阿翎希望给师妹按摩，能稍微减轻她的痛苦。
阿翎计划。
下一步，到晚上饭点，便多做点菜，争取给师妹多养点肉。
现在的师妹太瘦，她一只手就能抱起来。阿翎默默想。
另一边。
“嗯。”
顾倾颜握起她的手，应道。
空洞的内心一下子被填满了。
这……
就是她能紧握住的现在。
次日， 天近拂晓。
半梦半醒中， 阿翎感到胸闷，像被什么压到了。
她揉了揉眼，缓缓睁开，继而朝身上望了过去。
窗台， 一束束日光透进，将房间晕染得微芒朦胧。
借助光线，隐约间，阿翎看到师妹靠在自己怀里， 绸缎般的长发散开
可见少女白皙的侧脸，随着呼吸，她的肩膀微微耸动， 仿若乖顺的猫咪。
薄被内，对方的双手环住了她的腰，像把她当成了抱枕。
阿翎未动弹。
前些天， 胸口被剑刺出的伤痕， 许是顾倾颜为她抹的药粉起了作用，亦或是黑手指的副作用下， 她伤口痊愈得极快。
到现在， 伤口只剩下浅痕。尽管尚未完全痊愈，但师妹靠着， 不痛不痒。
于是， 阿翎没有推开她。
她注视怀中少女， 思绪飘远。
顾倾颜终年二十，是在被原主背叛，接而黑化，残忍地弄死原主不久后死去。
不排除死因是情绪过激，加剧病情，这才加速死亡。
如果按照原剧情算……
现今，顾倾颜寿命仅剩一年又八个月。
眼看距离死亡时刻越来越短，阿翎有些纠结。
在阿翎眼中，顾倾颜性格柔顺讨喜，正直纯良，结果被原主的一顿骚操作搞得崩坏，郁郁而终。
小说中，原主和师妹存在的意义，便是串通魔教，让魔教抓住机会攻打青山派。
最后，男主大展身手，把魔教等人反打得落花流水，滚回老巢，以此衬托男主的强大。
而原主陷害师妹的一出戏，是为了突出男主的高智商。
然则，此时此刻。
阿翎不是在观看书上文字，而是面对活生生的角色。
她承认对顾倾颜产生了恻隐之心，可她帮不到什么。
饶是系统有多神奇，也做不到给角色强行改命。
因为世界的局限性，每个人的命运早已被安排好，阿翎可以提供的帮助，少之又少。
她能做到的，只有陪伴她左右，直至生命终结。
至于最终得背叛师妹的戏份，阿翎想好了避免的对策。
——对。
——只要不主动栽赃陷害师妹，等着被男主识穿自己是奸细的事实，就可以了吧。
但起码任务算完成了，阿翎懒得管那么多。
阿翎正神游天外…
这边，顾倾颜睫毛颤了颤。
蝶羽般的眼睫舒展，露出如琥珀一般的浅色瞳孔，此刻由于刚睡醒，少女眸子迷蒙，像飘着雾气。
看着这双眼睛的时候，阿翎会想起上个世界的某个人。
很快，顾倾颜目光聚焦。
“醒了？”
阿翎问。
女子的语气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顾倾颜闻言抬脸，看到对方清明的双眸，继而发现自己的手还环着她的腰。
顾倾颜赶忙放开她的腰，霍得坐起，脸颊浮现两片可疑的红晕。
“我…我……”
“昨晚睡得好吗？”
阿翎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开始窘迫，她也被这个气氛搞得有点奇怪。
她随之起身，轻咳一声，脸色比平时红了几分，岔开话题：“身体可好些了。”
“嗯嗯……”
昨晚做了一个好梦，好久未有睡得这么踏实了。
顾倾颜想，和师姐在一起，病痛不再难以忍受。
阿翎轻笑，一面起床穿衣，一面道：“那我以后天天给你按摩？”
她以为，师妹今天气色明显好转，是自己昨夜那套按摩的功劳。
闻言，顾倾颜应道：“好～”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采草药如何。”阿翎征求意见。
顾倾颜点头。
接着，两人梳洗后，便动身，拿着道具去外采草药。
采草药的过程极为顺利，她们暂且采了三大箩筐。
采集完毕。
抬脸时，天色暗沉，已是傍晚。
早晨自带的食物，差不多吃完了。她们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气温稍低，让人生出冷意。
空气中仍夹杂着风吹不散的腐臭味，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万家灯火，没有虫鸣声，仅余两人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