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浴室里传出了一阵响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听到这个声音，闻柏声倏地站了起来，大步往浴室的方向走去，饭桌上的三人面面相觑，也站起来跟了过去。
“程子争？”闻柏声蹙眉敲了一下门。
听到他的声音，浴室里的程子争喘了一口气，匆忙把手机装进口袋里，不顾手机壳上还沾着不少水。
他朝门口回了一句，“我没事。”
听到他的声音不对，闻柏声蹙眉道：“我可以进来吗？”
“等一下！”程子争匆忙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汗和泪，又用冷水胡乱地洗了一把脸。
他俯身把地上的瓶瓶罐罐都捡了起来，动作很迅速。
因为一直紧攥着拳头，他的掌心处有好几个很深的指甲印，手指也在不自觉地颤抖。
镜子里的人头发有些凌乱，额头前的碎发还湿了，眼尾处发红。
平复好心情，程子争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进来吧。”
闻柏声拧开门把手，他身后的三个人也跟了进来，这让原本就小的空间瞬间变得更狭小了。
浴室里面一片狼藉，程子争站在镜子前，洗手台上的东西东倒西歪，摆得很乱。
他转身面对着众人，扬起一抹笑容，解释道：“刚才不小心把东西都弄倒了。”
“程哥你没事吧？”看到程子争额头前的头发都湿了，张欣然担忧道。
这个天气，程哥怎么还洗头？
程子争的唇色苍白，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我能有什么事。”
看到他的脸色很差，陈梦圆迟疑道：“程哥……你真的没事吗？”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程子争是笑着的，但她总感觉他很不对劲。
程子争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道：“干嘛都这样看着我，我看上去像有事的样子吗？”
“难不成你们天天盼着我有事啊？”
张欣然和陈梦圆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
这下她们也不太确定了。
程子争走到他们的面前，“好了，都在这里像什么话，回去吃火锅吧。”
听到程子争这么说，赵胜杰松了一口气。
他是个心大的，压根没注意到程子争的不对劲，也没注意到他们谈话间涌动的暗流。
“没事就好，我还以为程哥你摔了一跤呢。”
程子争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是你啊，整天平地都能摔。”
赵胜杰嘿嘿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后脑勺。
感受到某道灼热目光一直打在他的身上，程子争抿了一下嘴唇，袖子下面的指节蜷了起来。
他一直刻意避开闻柏声的目光，害怕会让闻柏声发现什么端倪。
看到他这副模样，闻柏声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程子争的唇色苍白，下唇处沁出了一点血，一看就是用力咬出来的。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目光下移，看到程子争淤青破皮的手，闻柏声的目光一沉，薄唇直接抿成了一条线。
他伸手把程子争的手拉了起来，动作很小心，生怕弄疼了对方。
陈梦圆：？
张欣然：！
赵胜杰：？！
程子争怔愣了一秒，想挣开他的手，却被更强硬地攥住了。
想到他们三个还在旁边看着，程子争脸上的神色一僵，他压低声音，凑近闻柏声道：“闻柏声，别太粘人了。”
闻柏声扣住他的手腕，拉到他的面前，沉声道：“你受伤了。”
程子争一愣，看了过去。
这才发觉他的手背受伤了。
他的指关节处全都淤青了，尤其是食指，上面的颜色都发紫了，皮也撞破了，还流了血。
程子争下意识想要把手抽回来，不想却被闻柏声攥得更紧了。
闻柏声盯着他的伤口，目光暗沉，声音哑极了，“你都不疼的么？”
看到程子争这个样子，他的心就像在碎玻璃渣上滚了一圈，疼得快到呼吸不了了。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外人在，他现在立刻就想把程子争抱进怀里。
这个人怎么连疼都不在意，还要装出一副自己很好的样子。
程子争的喉咙干涩得要命，沉默了好久才讷讷道：“我刚才没注意。”
闻柏声不管其他人的目光，径直把人带到沙发上，强按着他坐下。
“我都说了没事。”程子争不情不愿。
闻柏声充耳不闻。
他俯身拿出桌子下面的医疗箱，把里面的碘伏和棉签找了出来，然后捧住程子争的手，认真地给他的伤口消毒。
他们三个围了上来，站在一旁。
赵胜杰疑惑道：“程哥，你手上怎么受伤了？”
“没什么，刚才不小心被沐浴露的泵头刮了一下而已。”
“没什么大事。”程子争的语气漫不经心。
“别动。”闻柏声在程子争的手指上捏了一下，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涌动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抬头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目光，程子争动了动唇，却说不出半句话。
他刚才又没动，闻柏声凶什么。
他僵硬地别开视线，朝陈梦圆她们道：“别在这看我了，你们快去吃吧，等一下锅里的水都要烧没了。”
陈梦圆迟疑了片刻，带着张欣然他们回到了位置上。
*
吃过饭后，看到程子争的脸色不太好，陈梦圆他们帮忙收拾了一下东西，提前离开了。
空荡荡的房子只剩下两个人。
程子争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
余光瞥见闻柏声走了过来，他的后背一僵，下意识就想挪开一点，但怎么都移动不了腿。
闻柏声坐到他的身边，把手里的温水放在沙发前的矮桌上，道：“怎么了？”
程子争抿了一下唇，哑声道：“没什么。”
闻柏声蹙眉看了过去，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是不是不舒服？”
凉的，没烧。
额头覆上了温热的手掌，程子争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猛地推开他的手，“没有。”
闻柏声的眸色一沉，缓慢地收回手指。
沉吟了片刻，他低声道：“刚才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程子争一怔，没想到他居然猜得那么快，随即摇头，道：“一个不重要的人而已。”
“我真的没事，只是今天切太多菜了，现在有点累了而已。”
他已经不敢看闻柏声的眼睛了。
沉默了好久，闻柏声叹了一口气，道：“程子争，我不是傻子。”
听到这句话，程子争猛地抬头，撞进了对方漆黑晦暗的眼睛里。
闻柏声低声道：“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但是不要骗我可以么？”
程子争翕动了一下嘴唇，过了好一会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闻柏声，今晚你先回你自己的家吧。”
闻柏声的眼底滑过一丝落寞，他垂下眼睛，轻声道：“可是我的床湿了。”
程子争顿了一下，道：“我可以用吹风机帮你吹干。”
闻柏声抬眸，看着他的眼睛，道：“我的被子也还没干。”
“我把我的另一床被子给你。”程子争已经决定好了，今晚他要一个人待着。
盯着程子争的眼睛看了一会，闻柏声突然倾身抱住了他，闷声道：“可是我不想离开你。”
“我想陪着你，可以让我待在你身边么？”
程子争的整个心脏都在抽动，他想伸手回应闻柏声的拥抱，想对他说一千一万遍“可以”。
可是一想到沈秀珠那句“同归于尽”，他突然不敢了。
顿在空中的手缓慢地垂了下来，指节蜷成了拳头，他颤抖着睫毛，阖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推开闻柏声，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我想一个人待一会，今晚你先回你家可以吗？”
他现在心里很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些事情。
闻柏声摇了摇头，固执道：“如果你不想我和你睡在一起，我可以睡沙发，我可以不说话，你可以无视我。”
“我只想陪着你。”
程子争想要一个人静静可以，但必须待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他不会再让程子争丢下他第二次了。
那个下雨天，他遵守承诺乖乖地等了程子争很久，可是要等的人却没有出现。
等他淋雨赶到程子争家门口的时候，他的男朋友已经被他弄丢了，只剩下门口的小熊。
程子争沉默了好久，才从喉咙里闷出了一句话，道：“那你……今天先睡沙发吧。”
闻柏声说了一声“好”，低声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来找你？”
“给我一个时间可以么？”他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人。
对上他的目光，程子争突然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他动了动嘴唇，过了好久，道：“……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