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秋风拂过，将道旁的桂树吹得窸窣作响。
京都此夜几乎是灯火通明。
连这条人烟稀少的路上都点上了一盏盏红彤彤的灯笼。
方才因射箭那般操作，惹得她拿了花灯便羞得往这条人少的小径上走，梁褚也是不紧不慢跟着她。
那暗中的护卫都能感觉到王爷此时心情大好。
许意晚半垂着眸子，手持着那盏漂亮的宫灯随意走动。
“阿晚，我……有话想跟你说。”他的面容在夜色下却不显冷漠。
她停了下来，澄澈的眼睛跟他对视。
然而她内心却忽然有些不忍，莫非他？
“你那日问我，我，回去想过了，我是真的心悦于你。”
“我……”许意晚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说话。
梁褚又道：“若是你也心悦于我，我便去请皇兄赐婚。”
虚虚的光影下，他那张俊美的脸庞已悄然红了，又憋出来一句：“我日后会对你更好，让你一辈子都快快乐乐的。”
许意晚低垂下眸子，抿住了唇。
她只道：“我……不会给你回应的。”
他用力捏紧了指尖，面色忽地有些晦暗，“为何？”
他明明瞧见她面对他时会脸红，会害羞。
内心那躁动的情绪都凉了不少。
他本以为他们已互通情意……
许意晚从未见过他这般焦躁阴郁的神色，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有来世这种说法吧？”
主神的事情没办法说出来，她只能换了一种说法。
“我会有很长的岁月，遇见你只是短短的这一世，来世我们也未必能遇见。”
“我没办法保证向你付出一生的感情……”
那么长的岁月，难道让她一个人缅怀吗？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同事了，最后都是去做了遗忘……
梁褚面色也平静下来，他怔怔盯着她，知道她不会刻意编出谎话来骗他。
他心下却是感受到了一点，她在害怕……
他刻意露出轻松，笑了一声，“那我就要你这一世与我长长久久。”
他的眼神中带着坚定。
她再度将目光挪到他身上，睫毛忍不住轻颤。
“这，还是不成的。”
梁褚眉眼带笑：“无妨，我可以等你，等你愿意回应我的那天。”
只要在那之前没人招惹你。
她别扭地说了句：“随便你。”
他顿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包着的物件摊在手心，是一朵可爱的红豆耳环。
“本来以为今日……不过我还是想送你这耳环。”
许意晚面露喜欢，却是有些犹豫。
刚刚拒绝他，又拿他东西，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梁褚自然瞧见她犹豫的神情，故意道：“那我直接帮你戴上。”
随即还做了一下动作。
许意晚惊了一下，立马攥紧了那方帕子，“我收下了。”
她惊慌的样子果真有些像小兔子，就如同他头上斜戴着的那张面具一样。
眼下摸不着她，他便安抚地摸了摸头上的那张面具。
许意晚目光却是滞了滞，他这是在做什么？
她耳垂稍稍红了一下。
果然不是错觉，他怎么好像寻了个老师似的……
算了算时辰，梁褚问她：“回府吗？”
现下，也应当是时候了。
许意晚乖巧点头，“回府了。”
梁褚喉结稍动，终有一日，要让她一同回王府。
他头也不回喊了声：“休明，马车。”
休明一向做事妥当，没多时，一辆马车就渐渐靠近。
他又要如同往日一般将她抱上去或是扶上去，许意晚却是一躲。
“我，我自己来。”
今日刚收到他的表白，怎么好意思同往日一般，这不显得她怪娇气的嘛。
虽然的确如此……
梁褚无奈笑笑，好在休明一向妥当，垫脚也是备好的。
他便将那垫脚放好，“踩着上去吧。”
许意晚只觉得这人莫不是小瞧了她，说不定心里还在偷笑呢。
不知为何那点小脾气就上来了，将那垫脚挪开，打算自己上去。
对于她来说，还是简单得很。
手稍微一撑，不就上去了吗？
然而梁褚在她要动作时，却是有些不放心，双手掐住她的细腰，将她扶了上去。
“你！”她回头瞪了他一眼。
他一脸无辜，双眸清亮，“进去坐好吧。”
她只好拉开车帘进去坐着了。
这时才觉得方才自己简直是犯傻了，哪家的姑娘不都是踩着垫脚上马车的，她怎么忽然就倔了那一下。
还，还让他占了便宜。
想到这，还悻悻瞪了一眼掀开帘子要进来的他。
梁褚还与她对视了，笑了一下，仿佛雪融化后的春。
“要不要吃些馄饨？”
“吃！吃最贵的馄饨！”她赌气道。
“好，那便再绕去鼎泰楼。”他温和应答，宠溺地瞧着她。
负责驾驶马车的休明便听从吩咐绕去了鼎泰楼。
许意晚挪了身子倚靠在车窗边，撩起帘子，悄悄看外头的风景，就是不想分目光给车内那位。
梁褚眼里还是带着笑意，目光灼灼。
“到了。”外头传来了休明的声音。
许意晚正要探出身子，梁褚却是拉住了她。
“不用下去了，让休明端碗馄饨过来就好。”
她也就坐好了。
很快馄饨就端来了，包得很是精巧，汤底闻着很是浓郁，里面放了些虾皮瑶柱，上头还漂浮着翠绿的葱花。
许意晚瞧着心情好了不少。
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马车又在梁褚的吩咐下缓缓朝将军府行进。
为了照顾那碗馄饨，休明驾驶得极慢极稳。
许意晚急急吹了一下，便忍不住吃了一个，马蹄鲜肉馅的，烫得她直哈气。
梁褚瞧见她这般模样就忍不住笑，“放凉了再吃，不用着急。”
许意晚甩了他一眼，哼哼道：“我乐意。”
不知为何，梁褚竟是觉得同她的关系比昨日要近了许多……
如此，也不枉费刚刚那番直白了。
也许是让她知晓他心悦于她，他在她心中自然与往日不一般了。
马车前的休明都忍不住感叹今日王爷的笑容可比往日多了许多，看起来多了许多人情味。
马车停于将军府门前时，门口的守卫都已经是认得这马车主人了，包括马车前的休明。
休明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搬出来垫脚放好，然后立于另一旁等候着。
“我要回去了。”许意晚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梁褚从善如流道：“好，明日我来接你去碧霞楼看戏。”
她没说话，直接回府了。
梁褚看着她的身影轻笑。
那碗有些凉了的馄饨还余了几个漂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