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西弗勒斯敢对着梅林发誓，他从来没有把眼睛瞪得这么大过：“成为——王？”
玛西亚仍然用那种理所应当的目光看着他，他几乎以为自己才是那个说出狂言的人：“这听起来像是湖中仙女与亚瑟王的传说。”
或许他的意思是这听起来更像是书籍里的故事。
玛西亚停下脚步，她微微侧过头，看起来有些好奇：“你不想做出一点自己的成就吗？”
西弗勒斯深吸一口气，整理自己的措辞：“……是的，没错，但我的职业规划里没有当皇帝这一项。”
他还想说的是，我们当然要在当下的时间线——他是说，属于他们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里有一番作为。最近他一直在修改魔药教材（实际上是自学的时候顺手一写），这种与魔药学密切相关的文书工作让他乐在其中。
如果真的为了当皇帝而荒废了魔药学，那简直是得不偿失——何况他已经确定玛西亚会在离开这里后重拾记忆，因此有些话也就被他咽了回去。
“真遗憾。”玛西亚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想也是，你的才能在未来会有更广阔的空间。”
她走到一间客房旁，冲已经开始用力闭眼来维持清醒的男巫示意一下：“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出发。”
西弗勒斯有些疲惫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女巫轻轻一推，推进了客房里。
“等一等。”他连忙扒住门框，“我们明天去哪里？”
女巫的目光一闪。笑意和杀意同时蕴含在这双漂亮的蓝紫色眼睛里，伴生的危险与美丽令人目眩神迷。
“好好休息。”她回答道，“我们去杀人。”
她轻盈地转身离去，融入进这片夜色。
尽管对这句话毫不意外，西弗勒斯仍然面色古怪。暑假期间他专门研究过巫师与麻瓜的法律，研究的结果却没法让他轻松：不管巫师还是麻瓜，法外狂徒的下场一般都不怎么样。
不过，作为巫师，其中好歹有几分斡旋的余地：他可以去争取威森加摩法官们的支持，比如不同意无罪就用魔药药死他之类的……
说到底，对巫师们要求最严苛的法律其实只是《保密法》。只要玛西亚不丧心病狂到把巫师和麻瓜抓到一起一锅烩，想必有不少列席威森加摩巫师法庭的人愿意包庇她。
不过在她眼里，巫师和麻瓜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
想到这里，西弗勒斯忽然面色古怪起来。
在方才与两位调香师愉快的聊天过程中，他问道：“使徒们……都是什么人？”
大家都披着白色的斗篷，看不太清面庞与种族。
“哦，什么人都有。”托莉夏回答道，“混种、亚人、兽人、稀人、诺克斯的黑夜之民……听说还有一位巨人呢。”
“殿下的律法对万物一视同仁，死亡不会因任何原因而区别对待任何生物——这也是我们信赖她、追随她的原因。”
“在殿下的庇护之下，我可以放手研究治愈‘玷污’现象。倘若世界按照玛莉卡的黄金律法运行，除了她的‘黄金之民’之外，势必会有大量的种族被驱逐、歧视……”
托莉夏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知道，眼前这位聪慧的神秘男巫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
玛西亚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在死亡面前，你我都是平等的。”
他脱下外袍，往后仰倒在床铺上——这当然比不上霍格沃茨柔软又极具特色的学生宿舍，但或许是因为上一次旅程他们一路都在睡大街，这间客房里的窄窄床铺几乎让西弗勒斯大受感动。
“还是别再想‘如何给杀了人的玛西亚脱罪’这个问题了。”他迷迷糊糊地想道，疲倦一下子淹没了他，困意要把他的上下眼皮牢牢粘在一起：“要是让她知道了，准得生气。”
不过，习惯性的思虑仍然在运转，似乎不在今夜得出一个结论就决不罢休似的。
假设这样一种情况：如果玛西亚真的把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当成了传说时代，闹出了一点纠纷——比如某个五官扭曲、身着黑袍的黑巫师终于明白过来，长生不老只是这位狡猾女巫用来在伦敦买房置业的谎言……
他该怎么办呢？
对于这个问题，西弗勒斯的思路格外清晰顺畅，压根没有在法律领域的茫然与纠结。
“大不了像之前那样逃跑。”他心想，“跑不过就打，打不过就一起死。”
传说时代的星光并不纯粹，黄金树的光辉遮掩了它、融化了它，让人们的窗棂被这种淡淡的辉光所点亮，也让床上的男巫能够看清城市的轮廓。
在坠入睡眠之前，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黄金树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它的光芒对熬夜的人们很友好。
几乎是太阳的光辉将将把天空照明，整座建筑里的人们就动了起来：整理香药、保养盔甲、打磨武器，白狼玛希亚斯正认真地磨着手里的刺剑，它反射的寒光比巨人雪山之巅的风雪还要冷。
这些声音把西弗勒斯从睡梦中吵醒，原本他还有些刚从睡梦中被赶出来的茫然，随着他的目光落在这全然陌生的天花板上，他立刻明白自己身处何方、接下来要去干什么。
传说时代的冒险，神只与王，伫立在大地之上的黄金树——他正身处其中。
他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匆匆忙忙的洗漱一番，披上外袍、抓起魔杖就一把拉开木门——
随后与外面等待的人对上了视线。
“……早上好。”西弗勒斯干巴巴地说道，“你醒得真早。”
“我在等你。”玛西亚说道，她并没有像使徒们那样，披上彰显自己野心、意志与决心的神皮长袍，而是穿着西弗勒斯第一次在传说时代见到她时的那身灰褐色衣裙。
西弗勒斯胡乱点了点头，心想：她说不准是要在杀害神只之后现场剥皮做衣裳。
“有什么计划？”他问道，“我是说，角人的神只决不会束手就擒……”
玛西亚仍然很平静：“前往角人的神殿，然后把里面的人都——”
她比了一个挥刀落下的手势。
“这样，那位神只总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她看着脸上凝固着无奈和质疑的西弗勒斯，笑了起来：“何况谁是最后的赢家，还说不准呢。”
西弗勒斯的神情忽然严厉起来，他瞪向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巫：“你是说，你没有把握？”
“战斗一向如此。”玛西亚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用担心，倘若真的到了最后的时刻，我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那种沉重得像石头的情绪又缠绕上来，牢牢堵住他的喉咙，让西弗勒斯几乎喘不上气。
他想要说我决不会临阵脱逃，又想说她不要总想着把自己一脚踢到一边，还想问难道你的每次“狩猎”都带着这种赴死的决心吗？
他想说：玛西亚，你是掌控着众生“命定之死”的人，不会有人比你对死亡的了解更深……你对自己的死亡没有任何恐惧吗？
可最终，他只是说道：“安全的地方是哪里？”
眼前这个自始至终都牵动着他心绪的女巫说道：“角人的牢房。”
西弗勒斯：……
其实战俘也不在我的职业规划里。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忍无可忍又不可置信地说道：“你说你爱我！”
难道流星下的剖白也是这个女巫计划的一部分吗！
西弗勒斯看得清清楚楚，玛西亚的蓝紫色眼睛里划过一丝笑意。
“是吗？”宵色眼眸的女巫背着手大步向前，长剑挂在她的腰侧：“这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