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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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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朝穿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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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的话:码字不易,大家的每个评论我都会认真看,认真回复。正文以下开始,祝大家阅读愉快。

在深山老林的深处,一座破败的佛堂静静地伫立着,它的四周被茂密的树木和藤蔓环绕,外墙已经斑驳不堪,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有些地方甚至已经露出了木梁,岁月的痕迹深深地刻在每一个角落。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泥土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鸟鸣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青石板路上,为这片寂静的空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幽深。

殿堂内供奉着一尊佛像,佛像身上的金漆已经褪色,佛像的面部也早已模糊不清,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和一双深邃的双眼,慈悲的目光俯瞰着世间万物。仿佛在看穿世俗的纷扰。

佛堂内,一盏古铜色的香炉静静地燃烧着,散发出淡淡的檀香。

这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一个身着白色素雅汉服的女人,静静地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长发被简单地束在脑后,全身没有一点首饰装扮,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祈求着佛的保佑与指引。

身穿粗麻布衣的老和尚缓缓从后堂走进来,低不可闻地微微叹了一口气,对着跪地求佛的女人道:“阿弥陀佛,施主,强行逆天改命有违天道,放下执念吧!”

跪在蒲扇的女人黯然神伤地垂泪道:“大师,血海深仇如何放下?若有十方无量诸佛及菩萨,今此众生多堕三恶道中,何以不来?为何看着众生受苦而不作为,为何放任恶魔肆掠人间?”

女子继续悲伤地说道:“求大师助我一臂之力,不止是挽回万千百姓性命,还有万万千千还在受苦的众生,天道的惩罚我一人承担,是为江山社稷,为百姓黎民,道路艰难,虽千万劫,吾愿往矣。”

被唤作大师的和尚沉默不语,他深谙佛法,修炼多年,眼看着也要功德圆满了,只是自从当年太子举兵事变后,这个女施主天天在此拜佛求神,希望自己助她回到过去,拯救苍生。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众生无边誓度愿,一切我今皆忏悔。既然施主做好了拯救苍生的准备,那请随老衲来吧。”

于是,在老和尚的引领下,女人从佛堂后院打了一盆清澈的井水,两人对坐在佛像下,井水放置在两人中间,四周用经书和法器布置了一个法阵,香烛也点燃了八根。

随着老和尚诵念经文,法阵开始泛起淡淡的金光。盆里的井水开始泛起阵阵涟漪,水珠缓缓升起,形成一个巨大的佛印,悬浮在空中周围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

老和尚念道:“阿弥陀佛,一水一世界,自观自在,守本真心,心无杂念,只身入境,扭转乾坤。”

佛音渺渺,女人的意识逐渐进入到了井水的涟漪之中,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吸引着,自己也好像慢慢置身于一个无形的旋涡之中,命运之轮开始启动······

在另一个平行宇宙里,时间来到了 2024 年的夏天。这座城市的每一处角落都散发着炎热与焦躁的气息——这个盛夏,注定不会平静。

10、9、8、7、6、5、4、3、2、1,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刚刚好走到 12 的位置,时间来到 6 点整,墙壁上的布谷鸟也欢快地叫了起来,布谷布谷。

常安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青铜珠子放回盒子,急忙忙解下护目镜跟防护服,小毛刷封口袋收纳整齐,准备下班。

工作室里鸦雀无声,今天馆里这科室就常安一人,因为新发现三星堆接连挖出的五号“祭祀坑”文物尚需耗费大量的时间进行清理、登记、辨识和研究,四川泥石流跟暴雨又集中在 7、8 这两个月肆虐,为保护文物,研究所里大部分人都去帮忙挖掘勘探了。

常安因为今天生日要跟闺蜜聚会,老早就特意跟馆长请了假没去前线,窝在工作室内帮忙清理登记,方便下班能及时走人。

考古这行属实神秘又累人,想常安自毕业到现在三年了,环绕身边全是铜罍、玉琮以及铜器,不是今天挖掘就是明天登记,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工作室内度过,别说谈恋爱,就连跟外界接触都极少。

这次生日,还是闺蜜钟清软磨硬泡了几天,千叮万嘱常安一定要准时到,想到这,常安一手抓起背包刚退出门外,眼睛来回巡视下仪器灯是否关闭,一切如常。锁门下班。

出了工作室,常安轻松地呼出一口气,长时间的伏案登记研究,使得脖子总是一阵阵酸疼。左右扭转了几下脖子,眯着眼抬头望着天空,顿觉一阵如释重负的舒服。

夏天的傍晚还很晴亮,走过这个人行道,就能见到闺蜜的心情真的是让人开心。

劳累一天的身体放松下来,街道两旁是小贩在吆喝生意,小摊的香味弥漫空中,走在这充满烟火气的大街,感受着热闹与喧嚣。

突然一声“抓小偷啊”划破此刻的温馨,仿佛一道惊雷,周围开始沸腾,好多人朝声音的来源涌过去看。

此时人行道上的绿灯亮起,常安收回看向远处吵闹的眼光,抬腿跨步向前,劫匪骑着摩托车慌不择路,狂按喇叭飞速直直向常安撞来。

“砰!”的一声巨响中,常安好像看到自己身子飞了出去,重重摔在水泥路上,恰逢对面汽车驶来,再次“砰”地一声,常安狠狠撞上了上去。

身体四分五裂一样剧烈痛楚,天地旋转,意识渐渐涣散,整个人彻底失去知觉·····

“啊!”迷迷糊糊中似是全身遭碾压一样疼痛,常安强忍着晕乎乎的头,晃悠悠睁开眼睛,微侧下头手借力撑坐起来,印入眼帘是一张一米五左右的小床,床尾有个双层木头衣柜子,一个小圆桌跟两把椅子。

这是哪里?自己不是死了吗?难道只是老人口中的死后灵魂上天的感觉吗?怎么肉体感还是那么真实?而且人间气息这么浓重?

轻轻阖上眼睛,那种强烈撞击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猛烈又疼痛,常安捂住胸口,那种汽车碾压的那瞬间痛楚传遍全身感觉还在,怎么醒来却在这陌生地方?

常安不敢确定地摸摸脸,伸手仔细看了看完整的手指,脚也能动,都好好完整如初,这真不是在做梦吗?

正想得出神,吱呀一声,木门被来人轻轻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浅绿色衣裙的少女,进门就径直朝着常安走了进来,模样十五岁左右,嘴里不知碎碎念什么,微微焦急的眉头在看到清醒的常安后瞬间松开,脸上随即绽开惊喜的笑容,两三步急忙上前说:\"小姐你终于醒啦!你昏睡好久了呢,让奴婢好是担心。\"

常安狐疑地将她望着,脑子依旧一团混沌,嘴巴一张一合,竟然不知如何开口说话,脑子里全是问号?小姐?奴婢?什么跟什么?这又是什么情况?

不过作为一名资深的古装宫廷剧爱好者,常安很快就梳理了心境,眼睛环顾了四周,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着装跟对方的身子做派,大脑急速飞转,大胆猜测一下,难道是自己遇到了书上所谓的“穿越”了?

想到这,常安莫名有些兴奋不安,自己遭遇了车祸,醒来就在这里,如果真的是穿越,那原体的主人又在何方?

眼前的小丫头唤自己做“小姐”,语气跟神情又透露出关切,猜想她应该是本体的贴身丫鬟,或许可以从她身上入手了解下当下是什么情况。

“这里是什么地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何以昏睡这么久?”常安轻声问道。

谁料小雯闻言泫然泪下,抓住常安的手问:“小姐真当忘了吗?三天前你在府中跟三小姐争执,不小心落入荷花池,捞救上来大夫都说没气了,夫人哭到肝肠寸断,幸亏门外来了个高僧说天隆寺能救小姐,说要带走小姐,老爷不放心便让奴婢跟来了。这里是天隆寺,大师说小姐醒了,奴婢就赶紧过来伺候,幸好小姐安然无恙,不然奴婢定要追随小姐而去\"。小雯说完,眼眶微微红起来。

原来是一对情深义重的苦情主仆,主人遭遇了不测,小丫鬟照料之余立誓生死相随,有情有义倒是很可贵,只可惜常安不是她的小姐。

感叹之余,常安脑子突然闪过一道光。她叫常安小姐,难道自己跟她口中小姐长得一样?还是自己只是灵魂穿越了?那也太恐怖了,将来还能回现代吗?

又是一阵不安涌上心头,常安吞了吞口水,镇定下语气吩咐道,“你去打盆水来,我要梳洗下。”此时重要的是看下现在的常安到底是长什么样,好做下一步打算。

“是!”小雯应声退下便转身去外间打水,不一会儿她就端来一盆温热的水在桌子上,将毛巾浸湿了拧干递给常安,又从床尾的衣柜里掏出一个铜镜,然后略弯下腰,手持铜镜让常安对镜梳洗。

常安接过毛巾来回擦拭了几次,忐忑不安地把视线移到铜镜上面,古代的铜镜虽没有现代的镜子清晰透亮,却也能看得清。

镜子里面映出来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白皙,双眸清澈透亮,秀眉翘鼻。容貌清丽,但却不是自己的模样。自己果真只是魂穿,现代的躯壳可能早已破灭了。

常安轻轻抚着脸,虽然能重生已经算很幸运了,但此时的心还是像被玻璃扎过一样,刺痛刺痛的,不知不觉大滴眼泪从脸颊滑落下来,心里酸楚加倍。

小雯连忙收起铜镜,半跪在地上不知所措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常安定定心神,把眼泪擦了擦,安慰她说:“没事,所幸捡回一条命,喜不自胜,喜极而泣。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救命恩人”

小雯闻言松了一口气,福了福身站起来,又将常安手中的毛巾抢了去,一边细细地帮常安擦了擦脸,一边说:“小姐吉人天命自然福大命大,这次玄空大师出手相救,等小姐回府了,老爷自然会多赏香火钱,小姐不必挂心太多。”

常安垂下眼眸,心里叹了口气,轻轻点点头。自己能不担心吗,眼下虽然自己好好地活着,但自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心里定然茫然无措,不过既然能莫名其妙的地穿越来,指不定下一秒也能穿越回去,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小雯见常安情绪平稳,轻轻拍常安后背说:“小姐莫忧虑太多了,奴婢去弄晚膳来,小姐三天未进食肯定饿了”。

常安鼻音发出“嗯”的一声,小雯就收了东西退了下去。

房间内又恢复安静,只听到虫鸣叫声,此时天还未暗,估摸也是下午四五点光景。常安低头看着床下一双绣花鞋良久,小巧玲珑,绣花精致,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主儿穿的。不知道这家人是以什么谋生,家里人相处难不难,自己现在这样鸠占鹊巢,顶包冒充小姐,会不会被人拆穿?

本着来都来了,眼下保命要紧的念头,常安最终还是下床套上绣花鞋,起身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指腹轻轻摸着木质的桌沿,木头独特的触感时刻告诉自己这不是梦。

桌上摆着两个陶土做的杯子跟水壶。简单淳朴的古代风,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现代便利的一切,简单得让自己好不适应。

这到底是什么朝代呢?古代的装潢都差不多,更何况是这种寺庙的客房,房内更是极简风,别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必备的东西还不一定齐全,这么空荡荡的房内,屋内坐着一个毫无头绪的自己,显得更是有说不出的古怪。

要不等下问问那个小丫鬟,可是又怎么比较不露痕迹地询问才比较合适呢?万一她看出自己不是她家小姐怎么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问题接踵而来,可太难了,苍天啊,大地呀。谁能指条明路啊~

心里是杂七杂八地乱想,脑里也是天人交战的思绪,随着稀疏的脚步声走近,房门再次被撞开了。

“小姐,用膳了”,只见小雯端着一个大盘子,手肘顶开房间门,麻利地把菜摆上桌,常安看了看,两碗米饭,一个水煮萝卜汤,一个青菜炒蘑菇。

小雯见常安不吭声,以为常安嫌弃饭菜寡淡,不安地说:“奴婢没用,让小姐吃苦了,寺庙都是这些清淡饭菜,虽然种类少,但都是新鲜的,小姐将就吃点好不好?”

常安忍不住扑哧一笑,紧绷的心里松软了一些,这小丫头,自己不说话就如此战战兢兢,算了,不逗她了,伸手端起碗筷笑着说,“傻丫头,我刚刚是在想东西,并不是嫌弃饭菜不好,快吃吧。”

小雯听到这才安心坐下吃,常安余光看着她,或许自己可以信任她,她看上去是个好的,对原主也很忠诚。就这样,一主一仆静静地吃,谁也没再开口说什么话,晚餐愉快地结束了。

再晚一些,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小雯打水过来帮常安梳洗,换上整洁的衣物。又将桌子上的水壶加满水,抱着换洗的衣服又跑了出去。

常安歪歪斜卧在床上,没有手机电脑解闷的现代人顿时显得太过清闲无聊,只能看着小雯来回忙前忙后,有时候对着房梁发呆,有时候又胡思乱想地思忖着。

又过了良久,小丫头也梳洗好了,折回房内凑近问常安:“小姐要歇息了吗? ”

常安看着这简陋的小床板,好奇地问她:“这几天你晚上去哪里睡?”

小雯搬了木椅子堵了门,折回来坐在床头下,随意道:“小姐不用担心,奴婢就在这伺候小姐,累了就趴着睡会。”

好家伙,敢情这小妮子三天都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可常安毕竟不是她家小姐,竟承她如此恩情,良心过意不去,于是常安挪了挪,往里靠近,对她招手说:“你上来吧,这床我挪里边点,够睡的,夜里冷,你别睡地上着凉了。”

小雯半推半就,最后还是拗不过常安,去桌子上熄了灯,踢了鞋子爬了上来。

木床不大,两人睡有点挤。入夜渐微凉,山里的夜里寂静异常,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显得清冷又洁净,常安压了压被角,听着四周的虫鸣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冷不防转头看向小雯,发现她眼睛亮亮地将自己望着,像是有话又不敢说的样子,这光景,常安率先打破沉默,问道:“你是有话想同我说吗?”

支支吾吾片刻,小雯小声地说道:“那奴婢说了,小姐可莫生气,奴婢感觉小姐醒来跟以前有点不一样,却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常安暗暗心里倒吸一口气,不会这么容易被这小妮子看出来常安是假冒的吧?!这才下午接触几回,直觉竟如此灵敏。

常安定了定心神,平整下呼吸,觉得自己可以跟她坦诚一些,便压低声音说道,“竟然被你看出来了,那我就不瞒你了,不过你要发誓,要绝对替我保密可以吗?”

黑暗中小雯点点头,单手三指发誓自己对常安绝对忠诚,绝不会乱嚼舌根背信弃义。

常安翻身趴着,把身上被子披在肩上,一字一顿看着小丫头的反应,小声说:“其实我这次死而复生,是为神仙所救,但因为落水受惊暂时失去了所有记忆,你可愿意替我保守秘密直到某天我找想起以前的种种过往?”

小雯听得一愣一愣地,这反应过来哭道:“小姐真当失忆了?那也不记得奴婢了吗?”顿了顿,又迟疑道,“可是救小姐的不是玄空大师吗?难道玄空大师是?”

她没有说后面半句话,便急急捂住自己的嘴,像这种道破天机的话,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可不敢妄说,不然神仙怪罪下来,那谁也救不了自己。

常安挑挑眉头,对小丫鬟的话不予反驳,知道她后面半句没说的话是什么,有时候,话不必说太清楚,误会更能保住秘密真相,那就这样误会吧。

不过这次对话,常安获取一个很有用的信息,玄空大师是吗?短短半天听了三次大名,既然他能救醒自己,他就应该是知道点什么,或许他有法子帮自己回到现代。

穿越这么无法解释的事情都亲身经历了,既然他能算出自己的到来,定有些法门在身,常安说他是神仙也不为过。

再说了,比起浪费一堆口舌跟这小丫头解释自己是穿越来的,等下不得把她吓死,况且这样解释她可能更容易理解接受。

看来古人还是好忽悠的,见她用手半掩住嘴巴,还沉浸在玄空大师是神仙的身份不能自拔。

常安假装凝重地点点头,再次压低声音忽悠道:“天机不可泄露,我既然把秘密说与你,你可千万要保密,不然泄露天机可是会遭雷劈的哦”。

一听到遭雷劈,小雯立马又三指并拢,信誓旦旦对常安说:“小姐放心,小姐对奴婢情同姐妹,即便没有雷劈,奴婢也会替小姐保守这个秘密。”

常安满意地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打铁要趁热。

常安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睑低声说,“可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你将以前的事说与我听听吧。什么都可以说,我好做个大致的了解。”

得到应允后,常安对现在大致的情况才有了基本的了解。

原来小丫鬟叫小雯,是原主常安的贴身丫鬟。这年代是庆修四年,当局天下分为燕龙国、圣雄国、瑞阳国、苍顶国四国并立。

原主户籍归属瑞阳国岭泽,名字竟跟常安一样叫方常安,年方十五,单纯内向。父亲方策官拜丞相,其母陈妙姗娘家乃是京城富豪之家,长兄方民成是御前侍卫。二房姨娘是知府庶女林雅之,生有一女名巧燕。

父亲母亲感情极好,原主在家里也是备受宠爱,但原主与巧燕不对头,平时偶有争执吵闹,但这次不知竟弄到原主落水。有了大致了解,常安又细问了一些寻常礼仪跟原主的爱好以及闺中密友,用心记下后,才渐渐睡去。

天才五更,宏亮绵长的钟声一波波从不远处传来,音域像苍穹一样广阔,庄重而肃穆,涤人心境,每撞一声,常安心里就荡漾了一次,静心数了数,整整一百零八下。

此时天全亮了起来,外面鸟叫声叽叽喳喳,用心听还能听到和尚诵读经文的声音,梵音缭绕,让人心生宁和。

住惯了高楼大厦,听惯了车水马龙的喧闹声,偶然这么一次听到如此震撼的佛音钟声,仿佛能洗去人周遭的戾气跟不安,安抚人心,让人的心里慢慢滋生出一种祥和悠然的心态,常安心想,这寺庙还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阳光洋洋洒洒照进来,山上的日出总是比别的地方早,这样亮堂堂的时刻,约莫已经是六点多的光景了。

常安推了推熟睡的小雯,她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懵逼地问常安道:“小姐早啊,怎么不多睡会儿?”

常安坐起来,伸手往外拿了自己的衣服,昨晚看小雯帮自己换,今天自己也学着自己穿。先是里衣,然后是外衫,再是纱衣,其实并不繁琐,就是系带有些多。

穿戴完毕后,爬越过还坐着发呆的小雯,常安坐在床沿边穿鞋边对她说,“快起来吧,我们早上用完膳就跟大师辞行吧,你不是说这里离相府不到半天路程,那我们估摸下午就可以到家了。”

听到可以回府,小雯翻身赶紧下床,麻溜地收拾妥当,估摸一盏茶的时间就弄来早饭,只是几个馒头配点白粥。

许是想回家的欲望太过强烈,简单的早餐很快进食完毕,小雯将所有衣服收拾妥当后,搀扶着常安就出门寻找大师去了。

经过弯弯曲曲的走廊道,途中遇到扫地僧人和几个搬运经文的和尚,逢遇必合掌一句“阿弥陀佛”,一圈下来常安也招呼了好几个“阿弥陀佛”。

长廊雕栏画栋,房檐角高高翘起,像鸟嘴一样仰视天空。绕完弯曲萦回的廊道,才出一座长方形石门,左右立着朱红色的外门。

常安不禁回头看,门正中刻着圆润的两个字,又用朱红色油漆描画,没想到这时代刀工刻字也如此精美。只是常安不认识这个时代的文字,愣是没认出“寮房”二字出来。

感叹之余,迎面走来一个小沙弥,规规矩矩鞠躬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这边请,师父已在客堂等候多时了。”

常安点点头,回敬道一声“阿弥陀佛,有劳师父带路。”

小沙弥在前面引路,常安紧随其后。绕过金碧辉煌的天王殿,再走十几步,就可以看到一处两层高的建筑,红墙碧瓦,左右各栽种一排青松。

拾阶而上,就看到“上客堂”的木匾。门正开着,迎面就是一个大大的字,常安思忖应该是“禅”字。

下面一方坐榻,塌上盘坐一位闭眼盘转佛珠的和尚,塌下一双黑色布鞋。左右各落四把椅子其中,两侧墙各摆长桌一条,左侧摆着香案,右侧摆着几摞书本,应是经文。

小沙弥侧立一旁,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常安率先走进屋内,小雯紧随在后。

想必这盘坐的和尚应是小雯口中的玄空大师本尊。

区别于印象中大师都是那种鹤发童颜,神仙道骨的人物,眼前这位不过三十来岁的光景,居然是个得道高僧,拥有大师之名。不过大师腰背挺得直直的,全身有种高冷出尘的气息,出家人果然跟凡夫俗子不一样,常安暗自喟叹道。

自常安进门那一刻,大师倏忽睁开眼,手中停止转动佛珠,下座穿鞋,后退坐下,缓缓道:“阿弥陀佛,施主请上坐”。又冲着小沙弥招呼一声,“子修,贵客至,奉茶。”

小沙弥应声而去。

常安开门见山道:“承蒙大师救恩之恩,常安感激不尽。今日特意前来辞行,待我回府定自当厚谢。”

大师目光如炬,淡淡回应道:“施主远道而来,何故匆匆离去?”

远道而来!!这么一语双关的四个字,激起常安心里千层浪,这远道,莫不是意有所指自己来的时代世界吗?

这大师,果然是知道点什么的,若是他真的知晓自己的来历跟穿越之术,或许能帮助自己穿回现代。

常安心里有些激动,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在余光扫到小雯跟在其后,心里淡了淡,明白这里不是说话之地。

小沙弥上来奉茶,常安点头示意表示感谢,端庄地捧杯抿了口茶,站起来,恭敬地合掌对大师说:“阿弥陀佛,大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大师点头道:“施主请随老衲来。”而后站起来走出客堂。

常安见大师同意,心里顿觉有戏,便吩咐小雯道,“你在此处等,待我跟大师说说话便来”后急急离去。

原本常安只是以为大师是要去偏房讲话,没想到走了些许路,路过几个大殿了,大师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跑那么远,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他们接下来对话太过惊世骇俗,不宜随便挑选说话之地,便也疑惑跟在后面,只管跟着走。

跟在大师身后走着,拾级而下,径直走约四五十步,见一两米左右长宽的香炉大鼎,比天王殿门口的香炉大上许多。炉中檀烟缭绕,左右屹立着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护栏台阶二十多,便见到一座两层三檐式的庙殿。面阔三间,站在下面竟可望见里面佛像。其中香客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大师念了句“阿弥陀佛”,而后介绍说:“此乃大雄宝殿,供奉的是佛祖释迦牟尼。施主最先路过的是天王殿,供奉的是弥勒佛及四大天王。”

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佛,常安不敢怠慢,顿觉自己有些唐突失敬,忙双手合十连道几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路过大雄宝殿,有一高台,登台而上,眼前出现一个断崖式的平台。右边石壁横出一枝桠,造型奇特,树叶翁绿成荫,石壁下设有一石桌根两石椅。

抬眼对面是竟是一个小瀑布,溅在石壁上,开出一朵朵白色的水花。风景不错,加上这水声潺潺,在此处外人应该听不见吧。

常安随大师入座,直视玄空大师,迫不及待地说道:“晚辈本无心,误闯宝林圣地,恳求大师助晚辈回家。”

大师轻轻转动佛珠,并不理会常安的请求,微微侧头望着瀑布,漫不经心地说道:“施主转祸为福,福祸相依,命由己造。”

好家伙,古文诚不欺我也,果真这些得道高僧讲话都跟打哑谜一样,听一半猜一半。转祸为福是没错,毕竟自己确实是出了车祸才来到这里,但是这个福祸相依又是暗指什么,自己难道还有什么横祸?

很显然常安并不满意这个回答,皱着眉继续追问道,“大师若知晓其中之法,何不成人之美,救晚辈于水火之中?况且鸠占鹊巢,有违天道,晚辈于心难安。”

大师这才收回望向瀑布的眼光,眼角淡淡含笑道:“ 佛曰: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施主到了这里,本就是顺应天道,因缘际会,皆有安排。”

常安蹙了蹙眉,这大师不知道是不是在装糊涂,自己都说“鸠占鹊巢”了还听不出来吗?就差跟他直说自己占着原主身体,让原主灵魂游荡三界,自己岂不是造孽?

他现在说的缘来缘尽有什么关系呢?自己一个现代人,难道还能跟古代有何牵扯不成?他这个葫芦里卖什么药?

大师又问常安道:“施主觉得这佛寺如何?”

常安思绪纷杂,正想着如何要大师帮忙,冷不防玄空莫名问了佛寺环境,眼下她自然无心欣赏周围环境,但毕竟自己有求于人,不好敷衍,还是抬眼看了看左右环境,有天然的石壁树木瀑布,脑子里闪过王羲之的《兰亭集序》,顿时觉得气势不能输,沉静脱口朗诵道:“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风景甚好。”

大师颔首笑道,“施主谬赞,不嫌弃佛寺清茶淡饭,居住简陋便好。”

救命之恩摆在那,人在屋檐下,还在人家地盘上,哪能说不好呢?而且这自然环境也确实担得起赞美。

常安笑了笑,回答说:“大师此言差矣。古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佛寺清净,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晨钟暮鼓浑厚有力,诵经梵音不绝于耳,吾辈何德能听闻此仙音,如此美妙神仙境遇,何来简陋一说?”

大师笑着点头,佛珠依旧不紧不慢转着,满意地说:“施主既有佛缘,不必多问其它。记住,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老衲言尽于此,施主自便。”说完双手合十,就走了。

留下常安一人傻楞了好久,早知道自己就不装什么文人骚客了,扯什么文言诗句,正经事还没办,什么话都没说啊,就叫自己自便了,这弄的是啥跟啥嘛?

一时不察,竟不知从何处飞出一块小石子正砸中常安肩膀,常安吃疼一声,四处寻找小石子来源。

这时从右后边走出两个年轻人,一个是十三四岁的青少年模样的脸,浓眉大眼,鼻梁秀挺,身着一身湛蓝色的袍子,脚上蹬着双绣着金边祥云的黑色靴子。另一双黑色靴子的主人看上去比这个青年大几岁,剑眉星目,一身月白色袍子衬托得贵气逼人。

未等常安开口追究石子之事,湛蓝色衣袍的青年先开口道:“方才你跟那个老和尚讨论什么啊?什么心呀法呀,是什么意思呢?”

常安没好脾气地凉了他一眼,站起来说了句“与你何干”便要离开。

虽说双方各自不认识,但在古代,没称呼礼貌就问女子问题,还丢石子砸人,确实给人印象很糟糕。这人生地不熟,况且看这两人衣品穿扮不像寻常百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节外生枝,还是少招惹为好。

湛蓝色袍子青年见常安并不理会自己便要离开,立刻伸手拦道,“不许走,不说清楚别想走。”

看样子还是个爱八卦又刁蛮的青年,跟这种人更不能胡搅蛮缠,那个年长的看上去像他兄长,应该比较懂事理。

于是常安转头对白衣青年到:“这位公子,请你看管好你的弟弟,别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白衣青年并未答话,紧抿着嘴唇,淡淡眼光从常安脸上扫过,一言不吭坐在老和尚刚才位置上,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常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合着今天出门没看吉日,遇到两个怪胎兄弟。

小青年见白衣青年维持沉默,气势又上来了,继续叫嚷着:“你说呀,为什么不能说?不说不给走。”、

常安陷入为难境地,自己不但没有找到回现代之法,还被个小混混纠缠,不觉心里郁闷,正不知如何脱身。

许是菩萨听到常安的苦难,小雯适时从石门走出,见常安略矮蹲施礼,语气兴奋地说:“小姐,奴婢刚收到飞鸽传书,大师昨天就通知相府了,相府已经派人来接小姐,明天就可以回府了。”

常安点点头,道了声“好”,并没有小雯那般兴奋跟期待。

相府对常安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那里人更多,关系也更复杂,真怕自己到时候应付不来。

小青年听到她们主仆的对话,把拦着常安的手收起来,好奇打量常安问道:“相府?你是方策的女儿?”

常安并不想搭话,趁着小青年没拦住自己的空档,快速挽起小雯的手一溜烟跑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逃离了十几米远,背后还听到小青年叫嚷着:“你别跑啊,哪有小姐这样莽撞啊?九哥,没想到方老头竟然还生出这样的女儿啊。”

常安并不理会,径直冲下台阶,拦住一个小沙弥问道,“小师父,请问玄空大师现在何处?”

小沙弥合掌心回答道:“回施主,这会儿师父应在禅房里禅修,直至酉时才完毕。师父让小僧告知施主,不必再去寻他,施主尽管顺心而行,便得善报。”

“那玄空大师禅房又在何处?”过午不食的规矩常安向来是知道的,善报也另外说,自己只要回到现代就好,眼下最重要是知道禅房在哪里。

“客堂后左行第二间便是师父修行住所。不过师父禅修期间,谢绝一切会客。”小沙弥回复道。

此刻的常安心急如焚,眼看明天要回相府了,今天若是再不问清楚,往后想来天隆寺可能颇有难度。看来只能晚上再来拜访这位玄空大师了。

思及此,常安垂头丧气地跟小雯回到客堂,小雯心里都飞到相府去了,一直跟常安说府里的人跟事,常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两句。午餐晚餐都是随便扒拉几口饭,在房内踱步几圈就躺着床上发呆了。

好不容易捱到酉时,常安以去长廊走走看风景为由支开了小雯,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完长廊,到了石门才看到,门竟然关了!!

透过门缝看到不远处有僧人打扫,常安大声拍打大门,一边呼喊:“师父,这里这里。”最近的小和尚抓着扫帚走来,常安问道:“师父,这怎么锁门了?”

小和尚低下头回答道:“阿弥陀佛,天隆寺各寺院门都是酉时关门,师父师兄弟们已结束今天课业,施主请回房静修,若是礼佛只待明天了。”

小和尚轻飘飘两三句话,可常安感觉天都要塌了,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常安得再想想法子。望着现在天还没暗下来,翻墙容易被人抓包。若是等晚点四处无人自己再翻墙过去,应当无人知晓吧。

打定主意后,常安又是长长的等待深夜的降临。

月明星稀,此时不过晚上十点,常安哄小雯说明天舟车劳顿,让她先睡,自己去外头看星星。

小雯不解地嘟哝几句“夜深天凉,不可看晚”,常安便出门去了。

这古代夜晚就是静,除了虫鸣声一片,就只有走路的脚步声。也没路灯,只靠月光摸索前进。

白天常安就观察了石门右边有个矮窗子。照着白天的记忆顺利找到矮窗,常安两手撑住窗框,左脚提了上去,有摸着窗框往上借力,把右脚也提了上来。 再小心扶着窗棂站了起来。身子再向上缩,踩着窗户边上的凸石子往上攀爬。左右也才2米四的高度,常安爬得气喘吁吁。纵身跳了下来,一个趔趄,差点扭了脚。

月光将常安的影子拉得老长,为了提防被夜巡的僧人发现,常安选择贴墙,蹑手蹑脚地走过天王殿,所幸一路走来,未曾见到巡夜的僧人。

行至客堂刚要左拐。冷不防一道黑影从里面飞跑出来,正正撞向常安,常安瞬间被撞到在地,黑影子估计也没料到会撞到常安,相互作用力下,常安疼得捂嘴“咝”了一声。这一摔声音小小,却在这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

“什么人在此喧哗?”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小碎步声。

说时迟那时快,黑影点了常安的穴道,随后迅速扛着常安飞奔往大雄宝殿方向而去。

常安只觉得凉风嗖嗖从耳边穿过,心里又惊又怕。等到双脚触碰地面,听到水声潺潺,才蓦地发现这里是早上跟大师谈话的地方。

黑衣人压低声音道:“我无伤害你之意,现在解开你穴道,切勿大声叫嚷。”

常安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生怕他下一秒反悔。

黑衣人如言解开常安的穴道,常安如获新生一样大口呼吸。心里琢磨如何离开。

不料黑衣人像是听到常安的心里话一样,压低声音开口道:“别想了,明早等寮房门开了你才能回去了。这会儿乱跑出去那些和尚指定把你当贼人捉了。”而后凉凉道,“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不睡觉,跑去和尚禅房做什么?”

常安听着黑衣人分析有点道理。可实在不愿意跟陌生人说太多,脱口而出道:“我没记错的话,阁下不也从里面出来?怎么,阁下进得,我进不得?”

他被常安一顿抢白,并无恼怒,反而冷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相府千金,唔,我猜你刚才是翻墙出来的吧?这要是传出去,谁不得夸一下丞相教女有方。”

常安听出他的讽刺之意,这黑衣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在这名声大于生命的古代,常安深知名声的重要性。想着自己占着原主身体跟身份,如此恩德不能恩将仇报,决不能让这黑衣人辱没原主及相府的名声。于是常安问道:“你想如何?”

“唔,横竖本公子无事,那就说说你为何半夜爬墙去找和尚?难不成这里面有私情?”黑衣人慵懒说道,顺势坐下石墩,右手握拳撑着桌子,食指轻敲石桌,一副等常安开口的样子。

常安上下打量明明黑衣劲装,又蒙着布,瞧不出分明长相,这身形坐姿跟身上冷淡气质倒是跟白天的白袍青年很是接近。再者自己来这天隆寺,所遇之人屈指可数,这白天两个青年知晓常安的身份,这黑衣人八成就是白袍青年。

想通了这层关系,常安突然有了谈判的底气,随即也坐了下来,冷静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早上的白袍青年,这青年才俊仪表堂堂的,应该也不想被人知道阁下夜闯佛寺吧?这样吧,你我互相保密,井水不犯河水,就当今夜不曾遇过。”

果然这黑衣人听闻常安话后,身躯微微一震,食指停下敲击,常安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想必自己猜测是正确的,眼前的这名黑衣人真的是白天的白袍青年。

正当常安觉得自己拿捏了黑衣人,不料下一秒,他起身闪速站常安左侧,常安只感到脖子冰冷一片。轻微低头一看,原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短刀架常安脖子上,声音冷冷道:“你倒是有点胆识,但女孩子有时候,太聪明也是不好的。”

冷兵器时代!常安心里暗暗叫苦,咋忘了这还是古代,大家都有佩剑小刀,这荒山野岭大半夜的,要是被人抛尸野外,多凄凉。原以为是一对一的豪赌,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白衣恐怖分子,一言不合就要噶自己,好后悔自己道破他的秘密。

怎么办呢?眼下保住狗命要紧,什么大义正气都是假的。

常安动都不敢动,僵硬身体谄媚笑道:“大侠饶命啊,大侠英姿飒爽,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武艺高强,深明大义,一看就知道是人中龙凤。小女子愚钝,再也不敢多嘴,大侠放心,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皇天后土为证,我若是泄露今日之事,大侠尽管来砍我,我决无怨言。”

事实证明,千穿不穿马屁不穿。语言真的是门艺术,经过常安一番天花乱坠的赞美,黑衣人手里的尖刀明显松了几分。

很快他收起尖刀插入靴筒收了起来,接着往怀里一掏,拿出个小瓷瓶倒出一个黑色药丸,不由分说捏住常安脸使嘴巴张大就丢了进去,又将常安下巴轻轻一抬,这药丸就被常安吞进肚里了。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容常安拒绝跟同意。又深深看了常安一眼,淡淡搁下一句话,“你最好信守你的承诺。”然后翻身一跃就消失在这夜色之间。

常安忍不住心里骂了句国粹。这给吃的药丸是啥?不会是传说中那种含笑半步癫或者什么穿肠毒药吧,话都不说完,人就莫名其妙地跑了。这世道怎么这样?都流行对话不用别人回复就跑了,只管自己讲完,玄空大师也是,这个白袍恐怖分子也是。

此时已是深夜,虽然是夏季,但半夜还是冰冷,常安开始后悔出来时贪图爬墙方便,只穿单薄两件衣裳,对面瀑布依旧水花四溅,使得寂静的夜里愈显寒冷。

这两面石墙,如此空旷,实在没有藏身之地,常安挪开石椅子,躲在石桌下面蜷缩成一团,只待这晨钟敲响,便可解脱。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自己也慢慢睡了去,再一次听到浑厚绵长的钟声响起,常安如犯人听到大赦一般,定了定神,等待时机准备回寮房。

回去的路上很顺利,遇到的和尚寥寥无几,常安蹑手蹑脚回到房间,小雯还在呼呼大睡,常安推醒她去安排梳洗收拾,自己便赶紧躺下眯一会。

约莫七八点光景,小雯唤常安起身吃早饭, 常安扒拉几口,吃完还是困。只得坐在桌子上撑着下巴强作精神。

小雯收好两大袋包裹放在桌子上,又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看到小雯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灰白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进来。

一进门男子就作揖道:“卑职郑明义,奉丞相之命,前来护送小姐回府。只待小姐收拾妥当便可启程。”

常安点点头,说:“那有劳郑大人,我们现在就可出发。”

郑明义侧开半个身子,恭恭敬敬地说一声“小姐,请!”顺手主动地把桌子上的两大包裹背在肩上。

常安搀着小雯走在前头,路过天王殿停下来,虔诚地合掌一句“阿弥陀佛”,自己在这里重生,如今离去,接下来不知道面对的又是什么人生,愿诸佛保佑。

下山的路在天王殿对面,出了寺院门,就看到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后面跟着随从装扮的男子十余人,都手牵着马。见到他们走出来,马夫急忙跳下来,拿出凳子,用手袖擦了擦,恭恭敬敬地立在一边。

小雯搀扶常安踩着凳子爬了上去,掀开马车帘子,里面倒是精简干净,三侧座位都用软软的布套包裹着,坐上去倒是十分舒服,正中座位右侧还有个木质小柜子,上下分层,常安拉开,上层设有梅干瓜子蜜枣花生米,下层有放了四五本小话本,不过里面的文字常安并不认识,这车内的装潢待遇,确实是大户人家的标配。有这些,回家路上倒是不怕乏闷无趣了。

下山的路有点颠簸,马车也是慢慢前进,一路上小雯叽叽喳喳很是兴奋,一会说厨房哪个厨子做的糕点好吃,问常安还记得味道吗?一会又说门房大叔家的小狗很可爱,一会又抱怨说很不喜欢二小姐旁边那个翠欢小丫鬟等等。

常安一边听她唠叨,一边前倾身子坐侧边撩开帘子看了看,山道左右都是树木,大多高耸苍绿。除此也看不到其他,坐侧边还颠簸得头晕。

扶着柜子回到正中里坐,打断小雯,用只让她听得见的声音问道:“那我等下如何辨识我娘跟二姨娘?”

小雯抿嘴偷笑,伏在常安耳边说:“那还不容易,夫人端庄大气,慈眉善目。往日最是疼爱小姐,如今见小姐平安归来,定是要哭一场。林姨娘最喜打扮,胭脂水粉抹脸上厚厚几层,最爱头上的金叉须得有花样,而且姨娘定是跟二小姐站一块,很好辨认。若是大少爷不当值,定会站在夫人旁边,小姐一眼也能认出来的。”

常安点点头,心略安了安。又得想一套说辞,相府的人不比小雯单纯好骗,如今名义上说是失忆,可行为举止与原主大不相同,就怕被有心人从里头做文章。

下了山道,马车平稳地奔跑起来,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各种声音由远及近,有小孩追逐玩笑声,鸡叫狗吠声,再过一会,就听到闹市的各种声音,这种境遇,估摸应该到了京城了。

又过了不到两盏茶的时间,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小雯率先跳下马车,又撩开帘子扶常安下来。

常安抬头看着这座大宅子,红墙碧瓦,朱红色的大门巍峨耸立,门环上镶嵌着精美的铜饰,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大黑牌匾金光闪闪写着两个字,虽然自己不认识这时代的文字,但常安猜出来应该是“相府”无差。

古典式的高檐建筑,门口左右石狮子威武高大,中间台阶宽大平缓。大门敞开着,超里头望去,可望见门内站着二十余人。

见常安下了马车,一位身着石青色缕金长衫,裙边系着豆绿色的祥云宫绦,约莫三十岁,五官极美的女人抹着眼泪奔向常安而来,这应该是原主的母亲陈氏。

常安连忙提裙跨步台阶跟她相迎,她一把搂住常安,双手顺着肩膀顺到手指尖,盯着常安来回上下打量,眼神满满都是怜爱跟关切。嘴唇发抖地连说几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种氛围,即便不认识眼前的女子,但常安还是被这浓重的母女情折服,忍不住伸手轻拍陈氏的后背,安慰陈氏道:“母亲,您看安儿现在好好的,莫要哭坏身体了。”

陈氏连声道:“好,好,咱这就进去跨火盆,消灾消难。”

府内的庭院中,早已摆好了一个巨大的火盆,里面少着几块木炭,火盆周围站满了丞相府的家丁和侍女,他们玉瓶净水,面容肃穆。

常安搀扶陈氏跨进大门槛,一个小丫鬟上前扶过陈氏,常安继续往前几步,双手提起襦裙,大步跨过火盆。

刚稳稳落地的瞬间,四周跪下一群人,齐声道:“奴才奴婢恭迎大小姐回府。”这阵仗,平日里电视上常看到,这现实属实第一回碰上。

常安正不知道如何应付,不知道自己是该说“都起来吧”还是作何姿态。

陈氏又过来搂住常安,说道:“都起来吧,安儿已跨火盆,往后就平安顺遂,无疾无祸了”。说完牵着常安绕过照壁,走向前厅。

大小不一的青石铺就的甬道直通正厅,常安挺着背走着,眼睛却滴溜溜地,不时打量周围的一切。

进入正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占据了整面墙壁。画面中,高山峻岭,云雾缭绕,江水奔腾,气势磅礴。

大厅的地面铺设着厚厚的绒毯,踩上去柔软舒适。厅中的立柱皆为楠木,上面雕刻着精美的飞鱼走兽的图案,彰显着主人的尊贵身份。

果真有钱!常安心里暗叹道,丞相府这职位真好,但看着这一间屋子的装潢,都要值好多好多钱。

入厅落座,母亲陈氏率先坐于主位,左侧坐着一位穿着玫瑰红衣裙的女人,脸上浓妆艳抹,头上左右各斜插一对金步摇,的确如小雯所说的还是带花穗的簪钗。后面站着个着粉红纱裙的少女,这应该是林姨娘跟巧燕。

常安坐在右侧,丫鬟上前奉茶。

陈氏低头抿了一口,颇有气势地说道:“这看也看到了,老爷也不在府里,安儿身体初愈,这些虚礼就免了,你们退下吧。”言下之意便是让林姨娘母女退下。

林姨娘霎时脸色红白交错,刚说出一个“小”字。

陈氏便圆目横竖,将手中杯子砸在地上,杏目圆瞪,怒声道:“你们还嫌这次害安儿不够吗?如今安儿捡回一条命,你们就不能安生会吗?”

当家主母都发威了,如此光景,林姨娘母女便也不敢说什么,略施礼便相携匆匆离去。

常安心里自是很感动,也很理解,没有哪个母亲会原谅伤害自己子女的人,何况失而复得,更是让人心生庆幸,心意难平。

如今自己顶替常安,借着她的身份享受她的恩宠,有这样的母亲护自己,自己应该感谢上天的恩遇,这必定是自己在相府最好的靠山。

门外小丫鬟新添热茶,又将破碎的茶杯扫了去,厅内只剩陈氏与常安,此刻常安便再也忍不住,边哭边走到陈氏脚边,趴在陈氏膝盖上哭着说:“安儿不孝,让父亲母亲兄长为我担心了。”

陈氏怜爱地摸了摸常安的头发,轻轻拍了拍常安的后背说,“没事就好。只是我儿受苦了,为娘心里很是心疼。”

常安被她深深感动到了,主动用脸贴着她的手,乖巧地说:“母亲,我以后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再让母亲为我担心。只是女儿落水受惊,暂时忘记了过去的种种,母亲莫嫌女儿不孝顺便好。”

听闻常安失忆,她瞬间被吓得六神无主,心里甚是惊慌,又急忙呼唤秋儿,意欲去寻找大夫,却被常安阻止了。而后又说了很多体己的话,才放常安回房间用膳休息。

原主房间在正堂后面,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大院落。一排过去拢共两间大房三间厢房,左右四通八达,倒是很宽敞。

小雯引常安来到正房,推门一看,看得出来很用心,原主不在这几天,房内打扫得很是干净。进门一个圆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温暖而宁静。

桌上茶具一应俱全。左边是书桌笔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籍,经史子集,应有尽有。右边是一个画着巨幅山水画的实木大屏风。

绕过屏风后,有一个红木大床,床上铺着凉席,里面是一条粉色银线的薄被子,被褥皆是用上等的丝绸制成,柔软光滑。床头还有一浅黄色引枕。

常安环顾四周,越发觉得这床像有魔力一样吸引自己,许是今天哭了几场,加上昨晚严重睡眠不足,顾不上吃饭,常安胡乱梳洗一番,踢了踢鞋子就沉沉睡去了。

迷糊迷糊又梦回车祸那瞬间。

常安好像漂浮在半空中,看着地上躺着的自己跟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血,越来越多的人从四处涌过来将自己围住,很多拿着手机拍,有些在打急救电话。

常安茫然地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想呼喊却发现自己周围如同结界一样,心痛的无力感再次铺天盖地吞噬着常安,身体越发向上,一股神秘的力量如黑洞一样将自己吸了进去。

耳边不断传来呼喊声,眼前景象由远及近,力量消失,全身松松垮了下来,常安撑开沉重的眼皮,只见到小雯嘴唇一张一合,零零碎碎听到吃饭跟老爷,其他都自动屏蔽忽略掉。

常安起身坐在床边,看着两个小丫鬟抬来一个大浴盆,又从里面拿了小个三步梯出来,一会儿又抬进来两桶热水想倒了进去。

常安赶紧指挥道:“停下停下,先别倒,你去取个盆子来。”抬水小丫鬟应声退下。

小雯疑惑看着常安,常安指了指头发说,“你快帮我拆了这盘来绕去的头绳,这头发今日须得洗洗。”

小丫鬟很快取来盆子,小雯往抽屉拿了点皂角,又搬来椅子垫高,准备妥当后就开始帮常安洗头。

洗好之后又将长布帮常安的头发裹紧,又唤门外的丫鬟进来倒洗澡水,屋子很快热乎起来。

常安待她退出去关门,赶紧褪掉衣袜,爬上梯子跨进盆中浸泡起来。盆内水汽氤氲,热气腾腾,舒服得不得了。

时至傍晚,小雯引领常安去前厅用膳,这是第一次家宴,也是自己正式跟相府的人打交道,自己要重视起来,也要好好观察这些人。

常安挑了挑一身水蓝色裙子,头发还没干透,只松松垮垮扎了最简单的发辫,整个人打扮得很清爽简约。

转至前厅即见丫鬟端着盘子依次上菜,母亲与一位蓄着短须,一脸严肃的男子坐在正面中间位置,想必这位便是原主常安的父亲,左右各椅子两把。

见常安前来,母亲起身拉常安到她身边椅子坐下,林姨娘跟巧燕坐列对面。

常安乖巧地弯腰福了福身说:“安儿给父亲大人请安。”

父亲点点头,常安才敢落座在陈氏下位,后面丫鬟递来漱盂,常安依样接过漱了口,又拿了巾帕擦了擦水渍。

父亲环顾一圈,下令说:“都吃吧。”

晚膳才算开始。

相府饭食果真是好,常安在寺庙饿得前胸贴后背,此时看到各种肉食美味佳肴,只得大口大口吃,干掉一碗饭,又喝了两碗汤,吃到肚子满当当。

寂然饭毕,又是漱盂巾帕,丫鬟撤了桌椅,又上了茶,父亲呷了一口茶,脸色沉沉,让人心生威严。

林姨娘拉着巧燕起身,先是朝着方策跟陈氏略矮了矮身子表示行礼,然后再面向常安开口道:“大小姐这次受惊了,二小姐已经知道错了,连续两天都去佛堂抄经为大小姐祈福,俗话说得好,姐妹情血浓于水,看在二小姐初次犯错,求大小姐多担待点。”

林姨娘一番求情后,又轻轻拽了拽巧燕衣袖,使下眼色。

巧燕心领神会“扑通”跪下来,涕泣涟涟道:“姐姐不要生气了,燕儿知道错了,以后燕儿再不敢跟姐姐冲撞,姐姐原谅妹妹这次好不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常安,常安心里替原主感到委屈。

他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常安再不大度点就显得自己不能容人,又实在气不过。

心生一计,常安学着心有余悸地说:“当时安儿真的好害怕,没想过妹妹会推常安入水,幸得安儿捡回一条命,不然传出去,外人还以为妹妹要谋害嫡姐呢。不过请姨娘放心,安儿不会因此心生芥蒂。”

林姨娘没想到常安会这么说,脸上吓得红白交错,结结巴巴,愣是不知道说什么,巧燕也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言语。

座上的方策来回看着她们,轻轻咳了声,斥责道:“巧燕这次也胡闹了些,年纪也不小了,你身为姨娘,平时要多教导。”

又顿了顿,口气微微轻缓地对常安说:“听闻你母亲说你失忆了,明日让你娘请大夫来给你看看身体,女孩子家,身体要调养好,别落下病根了。”

说完仔细打量常安今晚的装扮,微微皱了皱眉头,扭头对母亲道:“安儿今年及笄,得置办些风光些。旧衣物等杂都置新吧,这几天你去库房看看,先挑几匹好布给她置办新衣裳。正是爱美的年纪,可不能让安儿矮了别人一个头。”

母亲沉稳应道:“老爷,及笄之礼所需各项,妾身均已妥善安排,相关名单,还请老爷过目。”

父亲满意点点头,又关心问了常安还记得些什么。

常安摇了摇头,表情失落,略为遗憾地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方策张口欲言又止,眼眸凝视着桌角,顿了顿,安慰道:“忘记了也好,左右都是琐碎事,一值一提罢了。待养好身体,行过及笄之礼,安儿便是大姑娘,往后切不能再鲁莽行事。”

常安起身向方策施礼道:“父亲所言极是,安儿铭记于心,以后谨言慎行,不敢造次。”

方策有些满意地摸了摸胡须,眉开眼笑对陈氏说:“这回倒是乖巧顺从。”又挥手叫她们一众先行退下。

常安起身顺手摸了用豆饼藏在宽广的袖口,出了正厅,就看到小雯在柱子旁等常安,她走过来扶住常安,常安将豆饼递给她,悄声问道:“你肚子饿不饿?这给你”。

小雯愣了愣,还是接过来用手帕包上,笑容灿烂地说:“小姐真好,可小雯不饿,老爷同小姐讲话,奴婢就在偏厅吃饭。吃好了就在门口等小姐,这会鸡肉还在肚子里呢。不过小姐赏赐,奴婢给留着,明天吃。”

常安讪讪笑了笑,原来是吃过了,害得自己还摸了一手油乎乎。过了院门,常安才叫小雯舀了勺水给自己洗手。

来到这古代不过两天半光景,常安已然适应这里的作息。待回房坐定,小雯又细细跟常安介绍居住院内概况,又招呼了底下的人进来让常安挨个重新认识。

这府中,常安的随身婢女就小雯一人,住在隔壁厢房,底下是两个丫鬟名唤小霞和小云负责起居,后院还有两个小厮叫东子跟小利负责搬运一些重活。简简单单的,人不多也好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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