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人又笑又闹。
等所有人从洗手间出来洗完脸时已经六点多了。
许愿正侧头和诸葛檀说话，不经意间瞥见江沉月略染着水汽的眸。
定格一瞬，她飞快挪开视线。
他们结伴向外走去。
绚烂的火烧云烧透了西边的天空，长风拂过，每一缕被吹动的发丝都带着自由的风味。
一行人笑着插科打诨。
许愿和诸葛檀一起走，一阵风吹过来时穿着外套的上半身很凉快，只穿着短裤的腿却冷得爬鸡皮疙瘩。
以至于她等红绿灯的时候轻轻跺了两下。
“冷？”诸葛檀问。
许愿点头：“对，已经在想我今晚怎么冻死了。”
诸葛檀笑：“怎么，穿的时候没考虑考虑？”
“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嘛。”
“不过确实，你的腿型很好看。”诸葛檀认真赞美，“又直又长还挺白，而且不是纯瘦还有点肉，看上去触感就很好。”
许愿嘴角向上翘起，眼睛眨啊眨。
“多夸，爱听。”
诸葛檀笑骂：“滚。”
许愿笑了下说：“你们舞蹈生的腿才好看呢。”
“没办法，练嘛。”
“……”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着话。
身后，江沉月看着她的背影。
橙红色的夕阳照在她身上，她穿着鹅黄色略长的外套，拉链不拉紧，风一吹过，外套略微鼓动，额边的碎发飞扬着，整个人都明媚而温暖。
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一看。
是短信提醒飞机还有八小时起飞，看了好几眼后，江沉月将手机揣到兜里。
他想。
是该好好道个别。
-
他们到临大东操场的时候，东操舞台已经架起，比地面高一米多。
前排有很多人，大部分都是临大的学生，但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出来，有附中和附小的一部分学生。
有些大学生逗小孩逗得很开心。
一行人模样出挑者不在少数，加上看起来就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所以才走进场没多久，许愿就听到旁边有窃窃私语。
“我去！姐妹！看！男高！”
“帅的嘞。”
“废话，不帅的那叫男高中生。”
“中间那个朝旁边笑的好帅，散漫又拽，还桃花眼，海王标配啊。”
许愿笑了一下。
下一秒。
她笑不出来了。
“我还是觉得旁边的那个帅，身高腿长皮肤白，一看就是高岭之花类型的，以后我一定要谈个这样的谈个这样的谈个这样的。”
“勇一把？要个微信？”
许愿：“！！！”
一分钟后。
两人铩羽而归。
“他拒绝我拒绝得好冷漠啊，不愧是高岭之花类型的，就一句‘抱歉，不加微信’。”
“你有我惨？好好的帅哥居然有男朋友了，还和我说，‘不好意思我问问我男朋友同意不’……我脚趾扣地了，迪斯尼都快出来了！”
“这么一想还是你更惨哈哈哈哈哈——”
“……”
许愿：“……”
张喆拍着钱前的肩膀眼泪都笑出来了：“你他妈怎么还用这个理由啊？”
“有用。”钱前笑得散漫。
顾毅黑着脸：“那你下次能别扯我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钱前顿了下，笑：
“行。”
-
春末近晚间七点，天光渐暗，夜幕缓缓拉起，星子细碎闪动。
台上的设备正在调光，操场上人已经不少。
所有人都向前挤过去，被张喆招呼着向前的时候，诸葛檀问了声许愿：“你不到前面去吗？”
许愿瞄了眼身边没什么动作的江沉月，对诸葛檀挥挥手：
“不了站着太累我坐后面看。”
此时，主持人上台，诸葛檀便没有再多问，朝着许愿挥手再见。
不久，周边的熟人都向前。
只有他们两个和少部分人坐在草皮上，坐在离舞台二三十米远的地方。
有情侣依偎在一起的，有朋友躺一片的，还有些是来操场团建的，他们围成一个圈说说笑笑，时不时漏过两声。
“他话这么多一直混淆视线，肯定是狼人！”
“你一直推别人是狼人，我看你才像狼人！”
“……”
台上主持人上台又下台后，穿着半袖和破洞牛仔裤的吉他手上台，低缓的情歌顺着音响传至大半个操场。
许愿没戴眼镜，只能看见台上模糊的身影，所以反而更能专注于听歌。
晚风轻抚，发丝被吹得飘起来。
听了没多久，她侧头朝旁边的人看过去。
风把他额前的发吹起来，远处舞台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光影雕刻下，他的五官更为立体分明，他神色很淡，目光看向远方的舞台，焦点又似乎不在那里。
好几秒。
似是察觉到她视线。
他侧过头，目光和她对上。
两人之间只隔着二三十厘米的距离，她似乎能在他眼里看见她模糊的倒影。
“许愿。”
他喊她名字。
“嗯。”许愿难得的没躲开他的视线，在狂跳的心跳声里说，“怎么了？”
“我会回海宁参加高考。”
“嗯。”她心一空，下一秒，又笑，“我知道啊，我不是之前问过你吗？”
“我今晚……”
江沉月说到一半，一个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赵今越直接坐在了他旁边，“江沉月，没想到啊，你居然也来听音乐节。”
他说完后。
许愿看向江沉月：“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女生穿着鹅黄色的外套，微仰着脑袋认真地看向他，明眸善睐，像是带着光。
江沉月顿了顿：“没什么。”
这时，赵今越才注意到旁边的许愿，“你也在，和付江江约好了来的？”
“啊？江江也来了？”许愿思绪立刻被牵过去，讶异道。
赵今越说：“对啊，我刚刚才见了她一面，她问我洗手间在哪边，我给指了一下路。”
他还准备等她。
但付江江说她和人一起来的，让他先走。
许愿疑惑：“你指路？”
“哦，我家就住临大家属楼，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你要问路我也给你指。”赵今越朝后靠，手掌撑地。
许愿顺竿爬：“你知道校内超市或者小卖铺在哪儿吗？或者饮品店什么的？这里卖热矿泉水吗？”
她下次再也不在五月份穿短裤了。
现在感觉腿上凉飕飕的。
非但如此，吹得肚子都有点疼。
赵今越说：“哦，你从操场西门出去，顺着那条道直走大概五六分钟就能看见了。”
“那你们聊，我先去买个水。”
许愿说着，侧过头问江沉月，“你喝吗，我帮你带一瓶？”
“不用。”
许愿点头：“哦。”
“我和你一起去吧。”他说。
许愿眼睛瞬间一亮：“好啊。”
“那我们就先走了。”许愿率先起身，冲着赵今越挥了挥手。
赵今越愣在原地。
好几秒，他咂摸了一下刚刚的那个笑，忽然想起来几天前看到的场景。
两人枕着自己的胳膊在教室的角落补觉，女生睁开眼后，看到身侧的人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伸出食指像是要戳他。
动作很熟悉。
因为他也差点想这么戳醒付江江。
但没来得及动手她就醒了，并且极其冷淡地问了他句：“你干嘛？”
思及此，赵今越忽然想。
要是不是跟许愿来的她是和谁一起来的？
还不方便……
男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一个激灵。
不行，偏得问问。
-
另一边。
许愿大跨步走在前面，跟着指南针转了一圈才分清楚了哪边是西。
或许是因为一年四季大部分时候都穿长裤，许愿的腿很白，甚至于在这种亮度下都有些晃眼睛。
江沉月的目光触到某处。
顿了顿。
-
“我去，你看，这是不是你刚刚过去要微信的那朵高岭之花。”赵知雅撞了撞身边的人。
光线有点暗淡，但那人气质过于出众，常宁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对。”
而看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
常宁没忍住爆出了一句国粹：“卧槽？”
只见，男生刚刚穿着的外套已经脱下，他微低头，似是将他的外套系在了女生腰间，转动的灯光恰巧打在他们身上。
他背对着光，头微低。
光线冷白，却照出了无限温柔。
-
许愿愣愣地接过他的衣服系在腰间。
片刻后。
他抬眼，像是经过思忖才问出一句：“你是不是肚子疼？”
许愿看着将她大半条腿都遮住的衣服，又想到刚刚腹部隐隐传来的疼痛。
忽然反应过来她生理期好像就是这几天。
她脸瞬间一热。
“谢、谢谢，我自己也有外套。”
她急忙准备把外套解下来，江沉月见她准备，重新伸手将她动作按下，重新把外套系了一下。
“现在外面有点冷。”
许愿耳朵越来越烫，她轻声“哦”了一下。
接着，她走向旁边坐着的一对女生：“学姐你好，请问你知道洗手间在哪边吗？”
“操场西门出去就有一个。”
另一个女生看了眼她的外套，又看了眼她腰间系的外套，猜到什么：“哦对，洗手间有卫生巾互助盒。”
一开始说话的女生也反应过来：“要卫生纸吗？”
许愿连连点头：“带了，谢谢姐姐。”
两人笑了笑：“没事。”
-
许愿走过去时江沉月停在原地，见她过来，他问：“我去超市买水，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不用不用，谢谢。”许愿连连摆手，尴尬感终于褪去了点。
感谢卫生巾卫生巾自助盒！
感谢人美心善的学姐们！
两人再走几步就到了操场的西门，厕所就在一出门的位置，很好找，许愿对着江沉月挥了挥手作别就进了洗手间。
江沉月转身沿着小路向下走。
-
“美女要什么？”
“帅哥要什么？”
小卖铺阿姨熟练地问着话，忽然，看到一个男生。
“帅哥，要什么？”
小伙子真俊。
江沉月问：“您好，请问有热水吗？”
“有。”她指了指旁边的保温桶，“那里面是热的。”
又指了指冰柜和货架：“那边是凉的和常温的。”
“谢谢。”
-
许愿从洗手间一出来就狂摁键盘。
【AAA许愿大户】：你都不知道，今天晚上有多尴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愿正在用表情包刷屏。
下一秒，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怎么尴尬了？”
许愿一转身就看到付江江手机还亮着，抬眼看向她，而她身边，付灿灿也挑了挑眉看向她。
许愿立马蹿过去抱住付江江。
付江江被她扑了个满怀后退一步。
付灿灿好奇了：“你这怎么穿了一件还又腰上系一件？”
“就是因为！这个！尴尬！”
许愿情绪一激动就容易话特别多，颠三倒四重重复复说了好几遍才把刚刚的事情讲清楚。
最后总结。
“现在快冻死我了。”
闻言，付江江笑了又笑。
付灿灿从她颠三倒四的话里面推断出来点有用信息：“啊，所以，这个外套是你移情别恋的那个‘恋’给你系上的？”
“对。”
许愿说完这个字后，又严谨地纠正了一下：“其实，我之前喜欢的人就是他。”
这个消息宛如一声平地惊雷。
付江江：“嗯？”
付灿灿：“啊？？”
付灿灿不理解了：“你之前喜欢的不是那个医院递给你围巾的人吗？”
付江江好像在一瞬之间猜到什么，抱臂：
“这个你可没和我说啊。”
许愿言简意赅：“我也是前几天去医院发现他妈妈和我妈妈认识才知道的。”
-
江沉月一走到操场的西门，就看到了她，她和付江江以及另一个女生说这话。
他准备上前把热水递过去。
刚走进，就听到她说：
“其实，我之前喜欢的人就是他。”
江沉月指尖微顿，矿泉水的灼热一路烫烫底。
他想起来。
她有一个喜欢的人。
下一秒，就听到她身侧的人问：“你之前喜欢的不是那个在医院给你递围巾的吗？”
一瞬间。
江沉月僵在原地。
好几秒，回过神来时，听到风带着她的声音传到耳中：
“我也是前几天去医院发现他妈妈和我妈妈认识才知道的。”
至此，最后一点怀疑被打散。
一时之间，难以摹状的情绪涌上心头，矿泉水的热意一路灼烫到心底。
而在下一秒，所有的情绪都被压了下去。
迎面跑来的赵今越朝着这边挥手：“诶，付江江，许愿！”
“江沉月！这边！”
他看到她缓慢地转过身来。
目光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