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珠满意的看着李棉：“我还担心你会选择委曲求全，改名换姓的回到许家，但好在你没让我失望。”
李棉苦笑：“我回去能如何，如今许家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就算放不下我的儿女又能如何，回去了不但保护不了他们，无法给他们帮助，还可能会连累他们。”
好在她的儿女都已经长大，不是总角的年纪，不过如果是那样，她不论怎么样都会回去的。
“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了，后面的事情自会有人给你安排，日后不论谁问起来，都不要再提起以前的事情，许夫人已经在四年前死掉了，不管你日后叫李棉还是柳棉都和那位夫人没有瓜葛。”方玉珠身形高挑，站起来的时候需要低头看李棉，她垂着眸，“不要忘了方才的话，死而复生之言不能再出现在大夏。”
“棉娘明白。”李棉跟在方玉珠身后送她离开，“多谢郡主，郡主大恩棉娘不敢忘。”
“就送到这吧，什么恩不恩的，日后你过得如何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你本就是我大夏的百姓，不曾犯下任何错，为何要逼死你们。”方玉珠注意到马车旁边候着的婢女，让李棉先回去。
她抬步往那边走去，看着对方腰间的配饰：“你是宋时秋府上的婢女？在这做什么？”
这是又要商议什么事情。
婢女行了一礼，将宋时秋的话完完整整的带给方玉珠：“大人让婢子来传个话，郡主让来府上借住的那位崔九姑娘已经送去大理寺了，那位姑娘犯了些错，郡主若是想知道事情的始末便去问大理寺。”
方玉珠却没有一点意外，好像早已猜到了一般：“我明白了。”
她坐上马车，让车夫驾着马车往大理寺的方向去，贴身婢女坐在一旁担忧的看着方玉珠：“丞相大人也是，明知道崔九姑娘是郡主您的好友，怎么就先将人送去大理寺了。”
她是觉得崔娴一个姑娘，又是大家之后，就算是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情，也应当不会是什么大错，送去大理寺有些小题大做了些。
“和春，慎言。”方玉珠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莫要声张，这件事日后也不许再提。”
和春察觉到事情的严重，虽然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捂着唇，连连点头：“婢子明白了。”
也不知道崔九姑娘到底犯了什么错，就连郡主都不为她说话。
方玉珠让她们都在外面等着，独自进了大理寺，让人带着自己去见崔娴，她对着看守崔娴的狱卒微微颔首：“劳烦了。”
“大人折煞小人了。”狱卒用干净的布巾擦了擦凳子，搬过来给她坐，“那小人就先出去了，郡主慢慢审。”
方玉珠轻轻的嗯了一声，坐在凳子上看着被关在牢房里的崔娴，还没有开始审讯，所以衣衫还算整洁，好像就是个被冤枉的无辜女子。
“娴娘。”她就像以前那般称呼着崔娴。
崔娴和她隔着牢房的铁门对视：“你看起来好像早就知道了，所以你其实并没有真的相信我，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住进丞相府。”
“我以为你见过宋时秋之后，就会明白这个人的可怕，没想到你还是做出了这种傻事。”方玉珠唇边带着苦笑，“事情在没有结束之前都有转机，可你为什么一定要走一条死路呢？”
“死路？”崔娴笑容婉约，“你当然不会懂，你从小就有万千宠爱，哪里知道我的痛苦。”
“自从四年前的事情之后，原本定好的亲事也被退掉，这几年来，你知道我在崔家受了多少奚落吗？你当然不知道，你和我又不一样。”
“就因为这个，你就想用这种方法拖整个崔家下水？”方玉珠不理解就因为这一点事，居然就做出这么冲动的行为，“崔家难不成全部人都对不起你吗？”
崔娴却是轻笑一声，全然不像是一个居心叵测之人：“那又怎么样。只是我没有想到，宋时秋居然没有趁这个机会将崔家一起清算，要知道当年宋氏一族的事情，崔家也参与了不是吗，这个不就是最好的报仇的机会，他居然没有动手，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他当然不会。”方玉珠小时候也曾听说过当年崔宋两家的恩恩怨怨，但是崔家虽然也做了推手，可在崔家的立场上并没有错，那时候宋家的罪行已经定下，在崔家眼中就是乱臣贼子，自然是要清算。
可这就是为人臣子该做的，崔家不过是在做本来就该做的事情。
“娴娘，我一直希望你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你若是说出来，我会帮你的。”方玉珠撇开脸，闭上眼希望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我当然知道，你从小就这样。”崔娴低声念叨。
方玉珠就这样静静的等着她，不催促。
崔娴抬起头：“我娘生下我的那一天，我家中来了一个道士，说我若是女婴便是孽胎，需要用烈火焚烧至死才能祛除邪祟，崔家日后才能平步青云。”
“这简直一派胡言！”方玉珠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何况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谣言，你无需放在心上。”
崔娴低笑，眼泪就这样顺着眼角流下来：“你当然不知道，因为除了崔家人其他人，谁都不知道，若非我爹娘死了，我也不知道。”
可也就是这样，她爹娘的死因就怪在了她的头上，好像当初那一场意外，全是因为她，剩下那些人更是受她爹娘的连累一般，她忽然就成了崔家人人憎恶的灾星。
“这几年，我已经要被逼疯了，明明还有半年我就要出嫁了，可是却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就成了克死父母的煞星。”
“名门望族什么的，不过是遮羞布罢了。”崔娴说着挽起自己的衣袖，上面是和手掌皮肤完全不一样的烧伤，和羊脂玉般的手掌就像是拼接在一起的一般，“在我爹娘头七未过的晚上，我那族弟一边喊着除煞，一边举着火把朝着我打来。”
“我以为是小孩子听了什么胡话，所以就算被烧伤也只当做童言无忌，可谁知道，那只是一个开始。”崔娴回想着这几年她在崔家发生的一切，“就因为我刚出生的时候，一个云游道士的一句话，爹娘的死就成了我的错。”
这句话崔家上下都听过，只有她被瞒的好好的，十几年过去所有人都将这件事忘了，直到当年的意外。
“那你知不知道，你做这件事会牵连你爹娘？”方玉珠抬起手，想去碰她，但还是收了回来，“你为何不告诉我。”
崔娴望着她，低笑：“他们也该死，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听那个道士的话直接烧死我，为什么……一切都是他们的错，他们都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