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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 鬣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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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里重新恢复了表面的寂静,只有那若有若无的、来自殿外广场方向的细微嘈杂作为背景音。

近百双眼睛,或明或暗,都聚焦在高高的帝座之上,聚焦在我这个刚刚下达了不明指令、此刻却神色平淡的幽冥大帝身上。

沉默在蔓延。

这种沉默,对于下方那些揣着心思、急于“办事”的臣子们来说,显然是一种煎熬。他们像是等待发令枪响的赛跑者,脚尖已经抵在了起跑线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混合着兴奋、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终于,这种沉默被打破了。

打破它的,是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是不小心从喉咙里溢出的咳嗽声。来自文官队列的前排,那个留着山羊胡、面皮白净的官员——我记得他,似乎是掌管冥界部分文书典籍和礼仪的“典仪司”主事,姓王。

这声咳嗽像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文官队列中,一位年纪看起来更大、须发皆灰白、穿着暗红色一品文官仙鹤补服的老者,缓缓出列半步。

他动作沉稳,仪态端方,是那种浸淫官场数百年才能养出来的、近乎刻板的从容。他是文官中的老资格了,曾在前朝担任过要职,后归顺于我,被委以“左相”虚衔,负责协调文官系统,名叫周衍。

周衍对着帝座方向,深深一揖,声音苍老却清晰洪亮,充满了某种仪式感:“陛下!昨日陛下亲冒矢石,荡涤虚空,又昭告天地,确立冥界万世不朽之基业,功高寰宇,德被幽冥!臣等见陛下圣体似乎略有疲惫,实乃心忧如焚,恨不能以身代之!望陛下千万保重圣体,冥界上下,仰赖陛下如北辰之星也!”

漂亮的开场。紧扣“陛下辛劳”和“冥界不朽”两个主题,既表达了臣子的“关切”,又抬高了帝王的“功绩”,一举两得。

周衍话音落下,文官队列中立刻响起一片整齐的附和之声:“左相所言极是!陛下保重圣体!”声音整齐划一,显然早有默契。

武将队列那边,似乎不甘示弱。一位身材魁梧、满脸横肉、铠甲虽然破损却擦得锃亮的将领,也跨步出列。他声如洪钟,抱拳道:“陛下!之前一战,陛下法天象地,剑斩虚空余孽,末将等在下方看得是热血沸腾,士气大振!陛下神威,实乃我冥界军魂所系!末将等唯愿追随陛下,肝脑涂地,永镇幽冥!”

这位我记得,是原酆都城防军的一位副统领,姓雷,在之前的叛乱和后续整编中因“站队正确”且作战勇猛(相对而言),被提拔起来,收归寒锋管辖,如今也算是武将中一方实力派。

他这一开口,武将队列里也爆发出粗豪的应和:“雷将军说得对!陛下神威!”“愿为陛下效死!”

一时间,朝堂之上,文臣颂德,武将表忠,气氛显得异常“热烈”和“和谐”。仿佛昨日那场尸山血海、代价惨重的浩劫,只是一场衬托帝王英明神武、臣子忠心可嘉的辉煌背景。

我靠在帝座上,脸上适时地露出些许“欣慰”和“疲惫”交织的神色,微微抬手,向下虚按了按。

喧哗声渐渐平息。

“诸位爱卿有心了。”我开口道,声音依旧带着点沙哑,语气却显得宽和,“此劫完结之功,非朕一人之力。乃是将士用命,子民齐心,方有今日之局面。诸位爱卿在各自位置上,或调度后勤,或稳定民心,或领兵奋战,亦是有功。”

这话像是一勺热油,浇在了本就暗火燃烧的柴堆上。

文官们眼睛更亮了。我提到了“调度后勤”、“稳定民心”,这不就是在肯定他们的“功劳”吗?

武将们胸膛也挺得更高了。“领兵奋战”,这是明明白白的褒奖!

“陛下圣明!”

周衍再次躬身,语气更加恳切,“陛下体恤臣下,明察秋毫,实乃臣等之福!此番劫难,虽赖陛下神威与将士血战得以平息,然其间物资转运、伤员救治、民心安抚、废墟清理等诸般繁杂事务,亦需人竭力操持。老臣虽年迈力衰,不敢言功,然目睹各部同僚日夜奔走,废寝忘食,甚至多有累倒于任上者,心中亦感佩不已。此皆是为陛下分忧,为冥界尽责之本分!”

话说得漂亮极了。先谦虚一下自己“不敢言功”,然后重点描述事务的“繁杂”和同僚的“辛苦”,甚至点出“累倒于任上”这种极具画面感的细节。最后定性为“本分”,但谁都听得出,这是在提醒——我们也很辛苦,我们也有功劳。

文官队列立刻有人接上话头。是之前那个胖文官,似乎是户部的某位郎中。他脸上堆着笑,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左相大人所言极是!陛下,您是不知,大劫骤起,酆都震动,无数阴魂惊慌失措,流离失所。我户部上下,为统计伤亡、安置流魂、调配存粮,那是忙得脚不沾地!下官已有三日未曾合眼了!您看,下官这魂体都淡薄了一圈!”说着,他还特意挺了挺肚子,好像那里真的瘦下去了似的。

“何止户部!”另一个像是工部的瘦高文官抢着说道,“陛下,城墙破损,街道塌陷,阵法毁坏无数!我工部同僚,既要组织阴魂抢修关键防御,又要评估损失,规划重建,还得提防虚空余孽破坏!那是真真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活啊!就在昨日,下官手下一位主事,在勘查西城阵法节点时,不幸遭遇一小股虚空生物,虽奋力击退,自身也受了不轻的侵蚀,至今还在救治!”

文官们开始“诉苦”了。一个个争先恐后,描述着自己部门的“艰辛”和“付出”,言辞间虽未直接讨赏,但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意味,已经浓得化不开了。他们互相补充,互相印证,仿佛在这次大劫中,整个文官系统都化身为救苦救难、鞠躬尽瘁的典范。

武将队列那边,起初还冷眼旁观,听着文官们喋喋不休地诉说“文书之劳”、“调度之苦”,脸上渐渐露出了不耐烦和隐隐的不屑。

终于,一位站在雷将军身后、脸上带着一道新鲜伤疤的年轻将领忍不住了,瓮声瓮气地开口道:“诸位大人自然是辛苦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呃,安民于后方。但我等将士,那可是真刀真枪、拿魂命去拼的!”

他声音粗豪,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别的不说,就酆都城内这三天清剿!哪一条街道,哪一片废墟,不是将士们用命清理出来的?虚空怪物那玩意儿,沾着就伤,碰着就亡!多少兄弟冲上去,就再没回来!魂飞魄散,连点渣子都不剩!这功劳,难道就是动动嘴皮子、翻翻账本能比的?”

这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刺耳。文官队列立刻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和不满的低语。

“赵将军此言差矣!”那位胖户部郎中脸色一沉,反驳道,“若无后方稳定,粮秣物资供应及时,将士们拿什么去拼?难道饿着肚子、赤手空拳去跟虚空怪物厮杀不成?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乃自古之理!后方安定,本就是大功一件!”

“就是!”瘦高工部官员也帮腔,“将士们在前线拼命,固然可敬。但若没有我们工部及时抢修防御工事、恢复关键阵法,前线压力倍增,伤亡只会更大!这难道不是功劳?”

年轻赵将军被怼得脸膛发红,正要再争辩,却被雷将军一个眼神制止了。雷将军自己上前一步,脸上横肉抖动,皮笑肉不笑地说:“两位大人说得都在理。后方重要,前线也重要。都是为陛下,为冥界效力嘛。”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文官队列,语气却带着一丝挑衅:“不过嘛……这功劳大小,总得有个比较。不是我老雷贬低文官同僚,只是这战场上,一刀一枪,斩杀多少怪物,收复多少失地,那是实打实的,看得见,数得清。不像某些……呵呵,文书工作,辛苦是辛苦,但这功劳怎么算?难道看谁熬夜多?看谁写的公文厚?”

“雷将军!”周衍左相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冷了几分,“你此话何意?莫非觉得我等文臣,在此次大劫中毫无建树,全是仰赖尔等武夫之功?”

“左相言重了。”雷将军拱了拱手,语气却没什么歉意,“末将只是就事论事。功劳嘛,自然要论个清楚明白,不然日后封赏起来,如何服众?总不能大家都一样吧?那对真正流血牺牲的将士,岂不是不公?”

“雷将军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文官队列中,一个一直沉默寡言、面色阴沉的老判官忽然阴恻恻地开口了。他声音嘶哑,像是锈铁摩擦,“不过,论功劳,也不能只看斩杀多少。维护法度,稳定秩序,防止奸邪趁乱而起,确保政令畅通,此乃乱世定鼎之基。若无此基,前方纵有斩获,后方已然大乱,又何谈胜利?此功,虽不显于阵前,却关乎全局,其重,未必逊于斩将夺旗。”

老判官的话,绵里藏针,直接把文官系统的功劳提升到了“乱世定鼎之基”、“关乎全局”的高度,隐隐还暗指武将只知道砍杀,不懂大局。

武将那边顿时哗然。

“放屁!”一个脾气更暴的将领直接骂了出来,“老子们在前线玩命的时候,你们在后方坐着就能‘定鼎’了?没有老子们把怪物杀光,你们定个鸟鼎!早被怪物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粗鄙!”文官中有人反唇相讥,“张口闭口玩命,难道只有你们武将会死?我礼部侍郎刘大人,在组织阴魂撤离时,被倒塌的房梁砸中,魂体受损严重,如今还在将养!这难道不是牺牲?”

“那是他倒霉!怨得了谁?”武将嗤笑,“我们可是明知道会死,还往上冲!”

“匹夫之勇!若无统筹规划,你们往哪里冲?乱冲一气,死得更多!”

“你说谁是匹夫?!”

“谁接话就说谁!”

争论迅速升级。

从最初的互相暗示、委婉表功,变成了直接的指责、嘲讽,乃至人身攻击。文官指责武将粗鲁无文,只知蛮干,贪功冒进;武将讥讽文官怯懦无能,只会动嘴,抢功倒是积极。双方引经据典(文官)或举例说明(武将),吵得不可开交。原本“欢乐祥和”的朝堂气氛,荡然无存,充满了火药味。

我坐在帝座上,安静地看着。

看着他们因为“功劳”二字,撕下那层虚伪的恭顺与和谐的面具,露出底下真实的、贪婪的、相互倾轧的嘴脸。

周衍左相脸色铁青,几次想要出言控制局面,但在武将们激昂的声浪和文官们不甘示弱的反驳中,他的声音被淹没了。

雷将军满脸不屑,抱着胳膊,冷眼看着文官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偶尔添油加醋地讽刺两句。

胖户部郎中唾沫横飞,掰着手指头数着户部“经手”了多少物资,仿佛那些物资是他个人变出来的一样。

瘦高工部官员则不断强调工部工作的“专业性”和“危险性”,试图把文官的功劳也往“流血牺牲”上靠。

年轻赵将军和几个脾气火爆的武将,已经跟几个言辞尖锐的文官吵得面红耳赤,几乎要撸袖子了。

整个森罗殿,如同一个巨大的、嘈杂的菜市场。

而我,就像坐在戏台下的唯一观众。

看着这场名为“争功”的荒诞剧,渐入高潮。

烟雾早已散尽。

但我仿佛还能闻到那股混合着烟草和虚伪的呛人味道。

指尖,在扶手上敲击的节奏,依旧平稳。

嗒。

嗒。

嗒。

仿佛在为这场闹剧,打着冰冷的节拍。

等待着我派出去的暗卫,带回我需要的人。

也等待着,这出戏的下一步发展。

他们的争吵还在继续,并且因为我的短暂沉默......或许是默许或无力制止,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文官们不再仅仅诉苦,开始引经据典,用晦涩的古文和复杂的逻辑,试图证明“文治”在乱世中比“武功”更具根本性,后勤、法度、民心的稳定才是胜利的基石,前线厮杀只是这基石之上的“自然结果”。他们语速很快,言辞锋利,互相补充,形成一张严密的、试图将功劳大头圈定在文官系统内的言语之网。

武将们则简单粗暴得多。他们拍着胸脯,瞪大眼睛,反复强调战场上的血腥、残酷,强调每一个斩获背后都是同袍的魂飞魄散。他们用最直白的语言描述虚空生物的可怕,描述将士们如何迎着那些扭曲的怪物冲上去,用魂体去填,用最原始的方式去撕咬、去劈砍。他们嘲笑文官的“纸上谈兵”,质疑那些所谓的“调度之功”在真正的死亡面前有多少价值。

唾沫横飞,面红耳赤。

周衍左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几次想要开口维持秩序,但声音都被淹没。他看向我的目光,除了最初的恭敬,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或者说,是评估?

雷将军抱着胳膊,虽然也在冷嘲热讽,但眼神同样不时瞟向帝座,那目光深处,并非单纯的愤怒或傲慢,更像是一种……试探。

我看着他们。

看着这场荒诞而真实的闹剧。

心中那片冰冷的灰烬场,似乎被这股充满贪婪和算计的浊气吹拂,反而让一些原本模糊的念头,变得清晰起来。

不对劲。

这场争吵,来得太快,太激烈,也太……明目张胆了。

即便他们再急于争功,再利令智昏,这里毕竟是森罗殿,是幽冥大帝的御前。

即便我昨日刚刚“独立”冥界,威望看似如日中天。

但……冥界和人间王朝,终究是不同的。

在人间,帝王再尊贵,也是肉体凡胎。需要军队拱卫,需要官僚体系维持,需要平衡各方势力。刀剑可以威胁皇权,政变可以改朝换代。所以人间的朝堂争斗,往往伴随着隐忍、妥协、合纵连横,最后可能演变成赤裸裸的武力冲突或宫廷政变。

但在冥界,在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尤其是对于“大帝”这个层级的存在而言……

力量,才是唯一的权柄根基。

之前的酆都大帝,之所以会被十殿阎罗架空,根本原因,是他的力量出了问题,被天庭西天暗中控制,被限制、削弱了。否则,以大帝之能,镇压区区阎罗,甚至对抗外部干涉,绝非难事。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什么权谋、什么军队、什么民心,都是虚妄。大帝一念,可决生死,可定兴衰。

那么,现在呢?

我,李安如,新任幽冥大帝,刚刚“解决”虚空之劫,“宣告”冥界独立。

我的力量呢?

想到这里,我心中猛地一凛。

目光再次扫过下方争吵不休的群臣,扫过周衍那隐晦的审视,扫过雷将军那带着试探的倨傲。

一个猜测,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从心底最深处抬起头来。

他们……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察觉到了我的……虚弱?

仔细回想这三天。

第一天,我悬浮高空,斩杀虚空首领,固然威风凛凛,但用的是缩水版的镇魂剑,施展的是相对节省力量的精准打击,而非昔日那种挥手间天崩地裂、法则随行的磅礴伟力。

第二天,我更多是提供神识扫描支援,出手次数锐减。

第三天,我甚至没有再维持法天象地的巨大形态,只是常态大小巡视。

最关键的是……昨日那场响彻冥界的宣告。

若是全盛时期,我何须借助“幽冥帝令”?心念一动,声音与影像自然能覆盖冥界每一个角落,那是天君位格与冥界权柄深度融合后的自然威能。

而昨日,我是手持帝令,通过权柄媒介才做到的。虽然效果一样,但这其中的细微差别,对于这些浸淫权力场多年、嗅觉敏锐如狐的老鬼们来说,或许就是天壤之别!

他们或许不懂天君之力的具体层次,但他们知道“大帝应有的威能”大概是什么样子。酆都大帝鼎盛时期是什么样,他们中一些老臣或许还有印象。相比之下,我昨日和这三日的表现……

力量,明显“不及预期”。

尤其是对比我第一次在酆都现身,或者之前镇压叛乱、逼退阎罗、甚至与地藏王菩萨交锋时的锋芒毕露和深不可测……

差距,可能被他们敏锐地捕捉到了。

所以,他们才敢。

才敢在劫难刚过,就如此急不可耐地齐聚朝堂,赤裸裸地争功。

才敢在御前争吵,逐渐失控,甚至隐约流露出对帝王权威的……不那么绝对的敬畏。

因为他们潜意识里,或许在猜测,在评估:我在经历了虚空之战、推动那惊天动地的大阵之后,是否付出了巨大的、甚至伤及根本的代价?我的力量,是否已经严重衰退?是否……不再具备那种一言定生死、碾压一切的绝对威慑力?

如果我的力量依旧如同深渊不可测,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放肆。功劳?等我赏赐便是,谁敢多言?谁敢在我面前像菜市场泼妇般争吵?

但现在……

他们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

一块名为“胜利果实”的腐肉就在眼前。

而守护这块腐肉的“狮王”,似乎……显得有些疲惫,有些“外强中干”?

试探,便在争吵中开始了。

想通了这一层,我心中非但没有愤怒,反而升起一股近乎荒谬的冷静和……嘲讽。

观察力、联想能力、对权力细微变化的敏感度……这群家伙,不愧是能在新旧朝代更迭、内外劫难中存活下来,并且混到如今位置的“人才”。

只可惜,这不是治国安邦、体恤民生的才能。

这是钻营投机、察言观色、抢夺利益的才能。

不是好官的料。

是……蠹虫的料。

我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眸底那一闪而过的冰冷寒光。

就在这时,下方争吵中,一个似乎是礼部的文官因为被武将呛得厉害,情绪激动之下,声音陡然拔高,几乎变成了尖叫:“……尔等武夫!只知逞匹夫之勇!若无我礼部迅速制定哀悼章程、安抚烈属、拟定战后荣典,军心早乱!民心早崩!此乃大功!岂容尔等诋毁?!”

对面一个武将反唇相讥,声音更是如同炸雷:“呸!人都死球了!要你们那劳什子章程有屁用!老子兄弟们魂都散了!你们写几篇酸文就能让他们活过来?!老子……”

“够了。”

我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有些平淡。

但在那瞬间,我拿起龙案上那块黑沉沉的、用阴寒玉铸成的镇纸,轻轻往案面上一敲。

“铛——”

一声清脆而悠扬的金石交击之声,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在空旷高耸的大殿里回荡开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每个魂魄深处。

争吵声戛然而止。

如同被同时扼住了喉咙。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再次聚焦到我身上。那些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庞,迅速调整回“臣子”应有的表情,只是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戾气和一丝惊疑。

我放下镇纸,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

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笑容。

一个看起来宽和,甚至带着点无奈的笑容。

“诸位爱卿,”我开口,声音依旧平和,甚至带着点调侃,“今日乃是冥界新生第一天,万象更新之始。非得在这森罗殿上,如同市井泼皮般吵闹度过吗?”

我顿了顿,目光在文官和武将队列前分别停留了一瞬,笑意似乎加深了些,但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眼中,可还有朕这个帝王?”

这话语气不重,甚至带着点玩笑的意味。但“眼中可还有朕这个帝王”这句话本身,就带着重量。

下方群臣脸色都是一变。

短暂的沉寂后,文官以周衍为首,武将以雷将军为首,齐刷刷地躬身行礼。

“臣等失仪!陛下恕罪!”

“末将等鲁莽!冲撞圣驾!请陛下责罚!”

声音倒是整齐。

但是……

我仔细地听着,看着。

周衍弯腰的幅度很标准,声音也充满“惶恐”,但他低垂的眼帘下,目光闪烁,似乎并非真正的“诚惶诚恐”,更像是在揣摩我这句话背后的真实意图和情绪。

雷将军抱拳行礼,动作刚硬,口中说着“请陛下责罚”,但那语气,却更像是一种程式化的应对,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有恃无恐?或者说是试探后的等待——等待我对他们这番“失仪”的具体反应。

其他臣子也大抵如此。躬身,请罪,言辞恭敬。但那股之前争吵时流露出的、对帝王权威若有若无的轻视和躁动,并未完全消失,只是被暂时压回了恭敬的表象之下。

他们并不真的害怕。

至少,不像全盛时期的我,只需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们灵魂战栗、跪伏在地的那种害怕。

我的猜测,或许……更接近真相了。

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容不变,甚至摆了摆手,显得很大度:“罢了。劫难初平,诸位爱卿心绪激动,言语有些冲撞,也是常情。朕岂会因此怪罪?”

我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龙案上,十指交叉,目光变得“认真”起来:“不过,诸位爱卿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论功行赏,自然需要将各自的功劳算清楚,分明白。如此,赏赐才能公允,才能服众,才不会寒了真正有功之臣的心。”

我环视一周,语气加重:“所以,既然要算,那就好好算。朕,也想听听,在这次冥界大劫之中,我幽冥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究竟各自立下了怎样的汗马功劳。”

说完,我向后靠回椅背,脸上恢复了那种平淡的、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诸位,请继续。”

话音落下。

大殿里再次陷入短暂的寂静。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陛下这是……鼓励我们继续吵?还是……反话?

但很快,或许是“算功劳”的巨大诱惑,或许是我那“平淡”表情给了他们错误的信号,又或许是他们心中那份对“大帝已虚弱”的猜测让他们胆子更肥了。

争论,再次开始了。

而且,比之前更加“深入”,更加“具体”。

文官开始详细列举某某部门在某日某时,转运了多少“单位”的阴气结晶,救治了多少“人次”的伤员,发布了多少“道”安民告示,处理了多少“起”民间纠纷……

武将则开始炫耀某某部在某条街道斩杀多少“头”虚空生物,收复了多大“区域”的城区,某位将领身先士卒受了多“严重”的伤,某支小队执行了多“危险”的任务……

他们不再仅仅停留在互相指责和空泛的表功上,而是开始拿出“数据”,开始细化“案例”,开始将这场功劳争夺战,推向一个更加“专业化”和“白热化”的层面。仿佛这不是在朝堂奏对,而是在进行一场关系到各自未来地位和资源的“业绩汇报评审会”。

丑陋。

虚伪。

而又无比真实。

我安静地看着,听着。

仿佛一个局外人。

但我的眼角余光,却并未放松对周围的观察。

尤其是帝座附近,那几个侍立的内侍。

那个老内侍,从我敲响镇纸、群臣请罪之后,就恢复了低眉顺眼、仿佛不存在的状态。但就在刚才,争论再起的喧嚣中,我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眼皮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目光似乎飞快地扫过下方某个文官的方向。

然后,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缓慢、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向着我帝座的侧后方,挪动了……大约一寸?

不止是他。

另外两个侍立在帝座另一侧和稍远些柱子旁的内侍,也几乎在同时,开始以类似的、慢到令人忽略的方式,调整着自己的位置。他们的移动轨迹很微妙,看似是在调整侍立姿态,或者被下方争吵吸引不经意地挪步,但若将他们的移动方向连线……隐隐然,是一个松散的、却意在逼近帝座的半弧。

很隐蔽。

若非我心中早有警惕,若非我此刻神识虽然未大面积外放,但对近身处气息流动的感知依旧敏锐,恐怕也难以发现。

文官的后手?

就这?

几个内侍,就想在关键时刻做点什么?挟持?逼迫?还是仅仅制造混乱?

我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发笑。

难怪古话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这些文官,玩弄权术、耍弄心眼是一把好手,但真要动起真格的,搞这种“物理”层面的小动作,就显得如此……稚嫩和可笑。

他们把我看成什么了?一个因为力量衰退就可能被几个低阶内侍近身胁迫的弱鸡帝王?

同时,我也想到了军方的可能后手。

镇渊、攀霄两军,明面上二十多万大军,确实已遵照命令,在厉魄和夜枭的指挥下,于大劫平息后第一时间开拔出城,奔赴冥界四方去执行修补壁垒和清剿残余的任务了。

酆都城内,看起来只剩下原本的城防军和一些零散的、属于各部衙门的卫队。

军方如果真有异心,想趁我“虚弱”做点什么,控制城内现有武力,或许是他们认为的底气所在。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

我怎么可能真的将酆都城,将自己所在的核心区域,完全交给一群我不完全放心的人?

早在昨日,局势稍稳,我就已经通过隐秘渠道,给厉魄和夜枭下达了另一条命令:在主力开拔的同时,暗中留下一定数量的、绝对忠诚可靠的精锐,化整为零,秘密潜伏在酆都城内的关键节点,以及……森罗殿附近的一些预设区域。

这是以防万一的后手。

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暴乱、虚空生物潜伏偷袭,或者……像眼前这样的,内部不稳的局面。

军方以为他们掌握了城内的武力?

笑话。

他们掌握的,恐怕只是明面上的、被我故意摆出来的一部分。

真正的刀,还藏在我自己手里。

好歹,自己也是在明朝那鸡飞狗跳的幻梦当中,漂浮了几十年的人,这点小安排,自己还是会做的。

想到这里,看着下方依旧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仿佛胜利果实唾手可得的文武大臣们,我心中那荒谬的嘲讽感更浓了。

冥界的朝堂争斗,相比起人间王朝那些绵延数十年、牵扯无数利益、阴谋阳谋层出不穷的党争政斗,果然还是……太稚嫩了。

或者说,他们活得是够久,但或许正是因为活得久,见识过真正绝对力量的碾压,反而在失去那种绝对压制后,思维容易陷入一种简单化的模式——认为只要抓住“武力”或“近身胁迫”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就能达成目的。

他们被曾经的“安逸”和“绝对服从”环境,钝化了在复杂权谋中更深层次算计的能力。

这个世界啊。

剥开那些神佛、法力、虚空、天道的外衣。

底下这运行着的权力规则,人心算计。

果然,和人间一样。

都是巨大的草台班子。

只不过,演员们换上了不同的戏服,舞台背景更加光怪陆离罢了。

我微微侧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殿门的方向。

算算时间……

玄阴、墨鸦、厉魄、夜枭……

还有我暗中调动的兵马和暗卫……

应该,也快到了吧?

这场闹剧,也该……换个演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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