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伊心微微点头，跟在她身后，找了处两方中间的位置站住。
周总在客厅四处打量，把客厅看了一圈后，闲闲道：“这别墅，我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沈父声音苦涩：“那时候你还小，才一岁。”
“不到一岁！”周总纠正，她眼神冷漠没有感情，走到沙发边坐下后，才抬头看向沈父，鄙夷道：“我不到一岁沈总董就抛妻弃子迎娶有钱有势的娇妻，现在我妈黄土枯骨和我天人永隔，沈董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上天真上不公平啊！”
“云汐，是我对不起你们。”沈父脸上浮起痛苦之色，捂住脸声音哽咽。
“我叫周勤勤，沈董，你记清楚了，再叫错了，我可很难再心平气和的跟你交谈。”周勤勤靠在沙发背上，平静道：“我随母姓，名字也是我妈起的，和沈家没有半点关系。”
“爸。”沈云峥轻唤，扶住沈父坐下，皱眉看了一会，说道：“云汐姐，他毕竟是你父亲！”
周勤勤皱起眉，嫌弃道：“小沈总，你还真是讨人厌啊，刚说的你就忘了么？我姓周，你该叫我周总，还有我是独生女，你妈怀你的时候，我和我妈可是被沈家扫地出门了，现在攀亲道故，要脸不？”
“哎，不是，你就是我爸前妻生的那个女儿？”沈云初迷糊的脑袋刚刚理清楚眼前的关系，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道：“你不是一直在北京么？你怎么突然是晨帆的老板？”
周勤勤凉凉瞥了沈云初一眼：“这有你说话的份么，哪来这么多问题？”
沈云初脸色一变就要骂，被沈母拉住手按下。
“云汐，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妈妈——”
“——闭嘴！我说过了，叫我周总！”周勤勤大声喝道，脸上露出怒意：“沈家衍，我妈都死这么多年了，你还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这么多年了，午夜梦回你有没有梦见过她，有没有问过她原不原谅你？我告诉你吧，不会的！你这样的人活该一辈子活在痛苦和折磨之中！”
她的声音如雷声一般在客厅炸响，声音之大，厨房那边的家政房里的阿姨都听到了，门框那隐隐有衣角晃动。
周勤勤因为激动脸上浮起一层红晕，眼眸中冰冷和愤恨交加，她很快调整好情绪，脸上的红晕退下，好好的坐在沙发上，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冰冷的眼中仍残留恨意。
“沈家衍，你哪来的脸的提我妈？”周勤勤咬牙切齿道：“当初你们把我妈从这个别墅赶出门，着急忙慌的迎接这个女人进门，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想起来你还有一个名叫‘沈云汐’的女儿，她还不到一岁，和被你抛弃的前妻流落街头？”
“不是的，那时候我不在家？你爷爷说有好好送你们回你妈妈的娘家，我······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就这么让你们走的。”沈父解释道，眼中一片痛苦。
“哈！”周勤勤红着眼睛冷笑一声：“把责任推给一个死人么？沈家衍你真好意思，你怎么不说你为什么不知道呢？”
“云汐，云汐，我不是推卸责任——”
“——我再说一遍，不要叫我云汐，沈云汐早就跟我妈一起死了！”周勤勤尖叫道。
沈父怔怔闭上嘴，眼泪从眼角缓缓流出，顺着苍老崎岖的脸庞落下：“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俩，对不起······”
“老沈······”沈母拦住沈母低声唤道。
周勤勤喘着粗气道：“你一辈子都欠我和我妈的！你们沈家言而无信！背信弃义！当初说的多好听，要照顾我妈一生一世，骗我妈从北京远嫁到上海，不到两年，看到赵家有钱有势有个适龄的女儿，就去赵家大献殷勤，还未婚先孕，逼着我妈妈离婚，还贪了她的嫁妆！你们沈家从上到下骨子里都烂透了！”
“我们也不想啊，”沈父摇着头，缓缓道：“当初华信投资失误几近破产，全公司上上下下近万人，如果华信没了，那就是上万人失业。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你爷爷催的紧，我只能离婚。当时华信资金危机最初你妈妈就把嫁妆投进去了，但是不仅是她的嫁妆拿不出来，就连沈家的活动资金也没有多少，后来我几次去北京找你就是为了给你钱，但你一直不见我。”
沈母缓缓松开与沈父交握的手，脸上没了情绪：“你当年娶我是为了钱？”
沈父抬头，一把抓住沈母的手，否认道：“不是的婉婉！”
周勤勤冷哼一声，沈父顿了一下，缓缓道：“不全是。”
沈母眼中涌出泪花，她哭道：“沈家衍，你还真的是无耻啊！”
“婉婉，”沈父脸色愁苦：“我承认，我当时娶你别有居心，但是，华信是父亲一手创立的，那是他的命！我当时虽然不愿，可是华信这么多员工，这么多家庭，我不能置之不理。父亲又一向强势霸道，当年但凡有其他办法，我都不会用伤害任何一个人的方式去达成目的，不管是昭华还是你，都是我做错了。”
沈父掩面低泣，沈母流着泪问道：“沈家衍，这么多年，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沈父放下手，握住沈母的手，说道：“婉婉，这么多年你还看不出来么？你心地善良，活泼直率，又为我生下两个孩子，操持家事，能娶到你，是我的福分！”
“哼，好一副夫妻情深。”周勤勤冷笑：“赵阿姨，沈家人说的话听听也就算了，你要真信就太蠢了！沈家从他们爷爷那辈就唯利是图、不择手段，这是流传在他们血液里劣性，改不掉的。
“当年沈家衍还没离婚就去抱你们赵家的大腿，他父亲沈浩更是见利忘义、重男轻女，看我妈嫁妆都用来挽救华信的资金危机，没了利用价值就撕破了脸，趁我得了肺炎，一分钱不出不说，还不让我妈送我去医院，然后呢？沈家衍和你未婚先孕，联合他父亲逼我妈离了婚，才放我妈送我去医院，我妈身无分文，把自己的珠宝首饰变卖了，交完住院费、医药费，钱也花光了。沈家衍，华信上万员工的命是命，我和我妈就不值一提么？你扪心自问，你们是为了那上万员工么？不！是为了你们自己！财富、权势、名利才是你们的最爱！奶奶，也就是你的妈妈，你父亲对外装的的多痴情多爱你妈妈，事实是怎样的你忘了么？你妈妈怎么死的你真的忘了么？”
沈父脸色一变，低喝道：“够了！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哈！你一直记得！但你为了荣华富贵还是选择了你爸！”周勤勤嘲笑道：“沈浩明知奶奶订婚了，毁了她的姻缘强娶了奶奶，婚后没几年就逼的她得了精神病，外人还以为沈浩不离不弃，其实呢，奶奶没有一天是幸福的，沈浩不让她出门、不让她见自己的家人、甚至后来还派人杀了奶奶的未婚夫，逼的奶奶自杀！你那时亲眼看到满地的血，可你还是背弃了你的母亲！”
“住口！”沈父猛的站起起来，眼前一黑又坐回了沙发，他捂着发晕的额头，怒道：“昭华就是这么教你么？！昭华就是这么教你的么？！”
周勤勤轻笑：“她哪有时间教我呀，我妈带我回到北京后就病倒了，她抑郁症多年，直到我十岁时郁郁而终，就再也没有管得住我的人了。”
“昭华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她不应该！”沈父恨道。
“正是这些事我才更能知道沈家到底有多烂啊，”周勤勤看向沈云峥，眼神嘲讽：“你看，同样的事情不是又发生了么，根子上的卑劣，用高等的教育和楚楚的衣冠掩饰的再好也会暴露出来的。”她又看向林伊心，说道：“多好的女人啊，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奶奶？”
林伊心心里一惊，理解了周勤勤的意思，她想起这些年的生活，不禁对素未谋面的沈云峥的奶奶产生了同情，在那样的生活中最终选择自杀，她必然是绝望而无光的。
沈云峥脸色阴沉，难看的厉害，他一字一句道：“你也是沈家的人，你身上流淌的也是沈家的血液！”
周勤勤摇着头苦笑，她翘起二郎腿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平静道：“真是可悲啊，过去的每一天我没有一天不在痛苦，为什么我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我最痛恨的人的血液，为什么我这么唾弃沈家人的劣性，自己却也跟沈家人一样不择手段呢？但也正因为从沈家遗传的劣性，我现在是晨帆的总裁了。沈家衍，我今天来沈家就是来讨回我妈妈丢在这里的一切的。”
半晌，沈父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她低声问：“你想要什么？”
周勤勤慢条斯文道：“沈家在华信集团二分之一的股份和执行权。”
“你这是敲诈！”沈云初跳起来大喊：“你哪来的脸张口要这么多？沈家就算欠你的，也绝不会欠这么多，这沈家有一半是我妈妈的财产！”
“沈大小姐，你不懂就闭嘴，蠢死了！”周勤勤眼中浮起烦躁。
“二分之一绝不可能！华信集团是沈家的华信，决策权绝不会落入他人之手！”沈云峥说。
沈父抹了一把脸，脸色恢复平静：“勤勤，你妈妈的嫁妆虽然用在华信，但在赵婉嫁进沈家前就已经已经用完了，现在的华信全靠当年赵家的资助和银行借贷站起来的。二分之一的股份，别说你妈妈还活着亲口跟我要，就算借贷合同放在我面前，我也绝不会给的。我愿意给你一些钱，可以当是还你妈妈的那笔嫁妆，或者是这些年我对你亏欠的抚养费，但和华信集团毫无关系。”
周勤勤图穷匕见，沈父在他和华信的利益受到威胁后，他的脸上的悔恨、痛苦全然褪去，他与周勤勤相对而坐，面面相对。
周勤勤也有着沈家宽阔的额头和立体的眉眼，但整体五官更加柔和，气质更加凌厉。她和沈父隔着三五米的的距离，年轻的面庞和苍老的面庞相视，像是许多年的时光从中匆匆流淌而过，明明是父女，相似的眼中的都是冷静和无情。
“二分之一的股份和决策权。”周勤勤微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沈父，说：“这里面是我妈妈的嫁妆和当时由我妈妈出面向我舅舅借的用于华信集团周转的500万借款，沈家衍，我周家对你也算仁至义尽，现在我妈妈和舅舅舅妈都已经去世，你知道我抱着多大的决心来这里跟你讨回我的一切的么？”
她站起身来，昂头道：“我现在手上有华信集团将近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还有四十年前华信集团行贿和偷税漏税的证据，虽然年代久远，但现在互联网发达，我只要在网上造造势，操纵舆论逼迫官方重启调查，你可以看一下，会不会成功？”
沈父嘴角颤抖，平稳的脸上，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对了，”周勤勤嘴角露出胜利的微笑，她看向沈云峥，说道：“前段时候小沈总的风流韵事就是我送上热搜的，我还留了一些证据，也可以一起放出来。”
沈云峥脸色阴沉的几乎滴下水来，他目光阴鸷，缓缓道：“什么证据？”
“你的照片呗，现代人最喜闻乐见的东西，你要不相信，我可以先给林小姐过目，她总不至于认不出。”
林伊心张张嘴，又合上，这不是她说话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看戏吧。
沈云峥额上跳出青筋，他看了林伊心一眼，斩钉截铁道：“程思梦是你安排的！”
周勤勤无奈的眨了下眼：“是我扶你进程思梦的房间的么？是我脱了你的衣服么？是我按着你躺在程思梦的床上不起的么？你们沈家三代一样，都是犯了错就推卸责任的人，一脉相承的虚伪至极！”
沈云峥抿着嘴唇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