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白锡因为工作繁忙的关系驾照一直拖着没考，车倒是早早提了，不过没牌这代步工具也用不上，长年丢在楼下吃灰当模具，叶真相担心徒步去市场买菜来回耽误时间，昨晚特意问他拿了车钥匙。
万幸他租的地方离公司不太远，中途只用等一个红绿灯，快到时王白锡看了下手机，还差五分钟就要迟到了，他整个人一下松懈，在下车之际笑嘻嘻地拍拍叶真相的肩膀：“谢啦，我先上去了啊。”
“你几点休息？”
“嗯？十二点啦，你要给我送饭吗？”
“嗯，到点你下来，我在门口等你。”
“好好好，真走了啊。”
目送他消失在办公楼后叶真相才把车窗摇上去，慢悠悠地开车兜去菜市场，王白锡的口味他很熟悉，要做的菜都不需要仔细思考就映入脑海。他很好养活，固定爱吃的几道菜即使天天做都不会感到厌倦，这点赵谨华完全相反，那家伙总是一时兴起，爱吃什么完全取决想到什么。
赶上来打卡后王白锡如释重负，走进自己办公室时发现接待位赫然坐着人，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李月然听到门口脚步声后回头，露出标志性的笑容朝他打招呼：“早上好。”
“早啊。”
王白锡垂头，拿过桌上的水杯走到饮水机前：“怎么了？”
“嗯，家里的备用钥匙我不记得放哪了。”
“钥匙？”王白锡皱眉，想起自己的宿舍钥匙似乎在他搬行李锁门时习惯丢口袋里了，他一拍脑门：“抱歉，我下班回去拿给你可以吗？”
“好啊，”李月然笑道，很快话锋一转，手指轻点桌面：“不邀请我去你家看看吗？我可是很担心你住不习惯呢。”
果然，还算空敞的办公室此时空气稀薄得他快要透不过气，见水满后他拿起水杯一饮而尽，双眼直视玻璃外透亮的太阳一会儿后，拉下百叶窗：“好。”
临近午休时外边下雨了，听到外头有动静王白锡才抬头看挂钟，往常这个点他应该会用手机点个外卖，继续埋头整理资料，但可能是早上丰盛的早餐给他打了一针兴奋剂，他肚子居然叫了。
他走到窗边拉上窗帘，一眼望到公司门口停着辆车，远远瞧见王白锡冒雨狂奔而来的叶真相慌忙打开车门，他没有从副驾驶上来，而是绕到司机位挤上来，叶真相边摸着他湿润的发丝边眯起双眼：“我刚问你有没有带伞怎么直接跑下来了？你要是没带我给你送进去也成啊，搞得现在都湿了，感冒怎么办？这个季节天气反复无常的你可以在抽屉备把伞，我带……”
“……很冷吗？”叶真相张开自己外套把王白锡整个人包在里边，身子不断往副驾驶位置挪，从其他角度看就像是他强硬把对方给拽进怀里，其实不然，完全是他被单方面扑倒了。
保持这个姿势好一会儿后他拍拍王白锡的脑袋：“你该庆幸我把饭盒放到后座，不然被你突然这么来一出里面的汤都全撒了，关车门先。”
窝在身上的王白锡慢吞吞地起来拉上车门，叶真相腾到副驾驶，伸手从后拿保温袋放到他手里。
“你在车上吃吧，吃完别急着跑，我给你带伞了。”
今天中午的菜是牛腩面配虎皮尖椒酿肉和炸虾，他最喜欢的家常菜配上最爱的面食，王白锡两眼冒金光，直接往人脸颊吧唧一口就开始大快朵颐，叶真相一脸懵地触着被亲过的地方，犹豫摸向另一小袋没递过去的小吃，决定还是先观察。
满当当的饭盒很快被扫得精光连口面汤都没剩，叶真相皱眉，他到底多久没吃家常菜了？
“还吃得下吗？”
“嗯？”王白锡放下淌着几滴汤的碗看过来，叶真相看他这饿鬼投胎的架势没忍住笑了，又拿起一袋放到他面前。
“本来备成宵夜的，怕你吃不饱盛了点出来，尝尝能吃了没。”
王白锡揭盖，香味扑面而来，他双眼再次发直，抓起筷子就把肉往嘴里塞。
“你……你居然还煮了牛杂，唔——”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老赵又不在。”
王白锡捧起小锅喝口汤，惋惜道：“要是有辣椒酱就更完美了。”
“你翻翻袋子。”
“嗯？”他伸手一摸，居然真的有小盒被封好的辣椒酱，乐得当即拿出手机拍照，笑容无比灿烂：“你简直就是哆啦A梦！”
见他笑叶真相也无意识地跟着勾嘴角，仅是一瞬王白锡就愣住了，手机都险些没拿稳摔下来被眼疾手快的叶真相扶住。
王白锡觉着一阵恍惚，好似刚才是自己看走眼了。
敏锐察觉到不对的叶真相当即反问：“你今天很奇怪，是阿月又说了什么吗？”
“他？嗯……他想来我这看看。”
“是吗？”叶真相松了口气，随意问：“什么时候来，我好买菜。”
王白锡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见他半天没动静叶真相抬头看过去，觉得对方的反应不太对劲。
“老王？”
“啊，抱歉走神了，你刚才问什么？”
“没事。”
私自去调查这事很不妥，但能让王白锡畏惧得来向他求助的人叶真相不敢掉以轻心，怕稍有差池当年的糟糕的事再次重演，叶真相挑在王白锡加班的点约见李月然，电话另一头似乎早已预见，笑声格外爽朗：“真相，我不会伤害他的。”
“你昨天回来我还挑这个骨节眼去欺负他，难道我有病吗？”
“你……”
“我没装监听器，是他的表情出卖了你。”
约好见面地点叶真相惴惴不安的挂断电话，为了防止回来得晚王白锡起疑心，他提前发了条消息告知。
李月然来得很准时，正好踩点到，在前台点好饮品后他径直坐到对面，和以往一样打招呼。
“晚上好真相，等很久了吗？”
“是我提早来了。”
李月然注视好一会儿，慢慢说：“看来你从猴子那知道了不少事，有兴趣和我分享吗？”
“我很感谢你提供了重要的线索，不过这件事我并不打算说。”
被拒绝后他也不恼，微微点头：“嗯，可以理解。”
两人都很清楚这并不是他们这次见面的主题，而是另一件他们都没有过多谈及的。
“你曾经说过他才是最需要治疗的，是想说当年那件事造成的创伤影响至今吗？”
“可能有，你不愿说我也做不了太全面的分析，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
李月然眼里含带不甘：“他对你的情意绝不止普通友谊。”
“我上次也说过吧，他在失去意识时喊的是你，之前我没把话说太明，白锡有和我保持肉体关系。”
叶真相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先前他只是觉得这番话奇怪并没有过多思考，现如今突然得知他们竟是这种关系，叶真相有些不知所措，不是无法接受，是想象不了王白锡会答应。
他深知和他玩得好不止靠两方世交，更多的是他们的思想以及对待感情的看法都高度重合，叶真相做不到没确认关系就托付身体的行为，所以默认王白锡也应当是。
“你没胁迫他？”
“我甚至可以为了他抑制起床气，在知道他和猴子一起时也仅是不解为什么那个野人可以，怎么舍得去逼他做讨厌的事？”
李月然撑着额：“他曾和我说过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永远不会发现他的情感，之前我一直断定此人是赵谨华，这句话也误导了我从大学嫉妒他到毕业。”
“赵谨华虽然烦人但也足够夺目，我怎么也没想到你才是那颗蒙尘的珍珠，深深吸引着他的是你。”
叶真相听得一头雾水，失去意识喊他是挺奇怪，但也不至于当做板上钉钉的证据吧。
“预防针也打好了，你大可以去问问，决定权在你手中。”
回去的路上叶真相思绪万千，对李月然的话半信半疑，以前碰到搞不明白的情感问题他总下意识习惯依赖王白锡，现在问题出在二人之间，叶真相根本想不出该怎么解决比较好。
王白锡很优秀，尽管有时顽劣，还是出色得他认为其实世界上没什么人能与他相配，反观自己，一身臭毛病脾气反复无常，以往的温良都是假象，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近几年被冷置的情感问题接二连三的出现，稍微细想下就头疼得不行，叶真相在楼下抽完两根烟等味散了才上楼，客厅的灯被调得很昏暗，从玄关处换好鞋他远远见到茶几前坐着人，而且似乎还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酒香。
“嗯？”对面的人抬起头，王白锡指着盘里盛好的牛杂：“你再晚点可都被我吃光咯。”
“本来就是留给你吃的。”叶真相捏着鼻子走过去，一手提起桌上的酒瓶：“红酒？你拿红酒来配牛杂，品味够独特啊。”
“凑合吧，锅里还有些，吃吗？”
“吃。”
叶真相到厨房将剩余的牛杂盛出来，拿好筷子坐到一边，目光停留在发懵的王白锡，指了指红酒：“我能喝吗？”
“喝吧。”王白锡眯着眼睛，脑袋后仰靠在沙发上，靠近坐才发现他身上酒气很重，混杂着他平时喷的古龙香水，味道说不上来。
叶真相往高脚杯里倒酒，抿着酒杯另一端，才喝了小口他就眉头直皱，明明闻着挺香，怎么喝起来一言难尽？他强压着要把酒给吐回杯中的念头硬着头皮咽下去后默默放回去。
王白锡看他丰富的小表情顿时忍俊不禁，拿过杯子喝光剩余的酒，脸色红润，双眼难掩笑意：“叫你喝还真敢喝啊？幸好没傻到一口闷，不然这酒算是被你糟蹋了。”
可能头回喝不习惯，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叶真相就觉得头脑轻飘飘，王白锡的脸在面前无限放大，他居然能清晰见到对方匿在眼底的讶异和一丝不自在。
“我……没醉，只是晕。”
此时的他全然不知自己正捧着王白锡的脸，抵着鼻尖说出的糊涂话。
王白锡眼神飘忽，漫不经心地回答醉鬼叶真相：“晕和醉有什么区别啊。”
“晕和醉的区别，在于意识，现在的我虽然晕，但意识十分清醒……”
“老王，我有话要问你。”
王白锡身体一下僵直瞪大双眼，像是预料到即将问出口的话，他双手捂住叶真相的嘴，喘着粗气摇头：“你醉了，去休息好不好？”
叶真相迟疑地盯着他异常的举动，王白锡不敢再看，垂落的脑袋像是乞求，这样落魄的他叶真相从未见过。
“好。”
可能是他们之中有人选择遗忘，可能是有意为之，之后二人都很默契地对这件事闭口不谈。不过只是伪造的假象罢了，叶真相做不到释怀，在那之后有关王白锡的事他都变得分外注意，他很怕，怕从前的自己其实是因为像上次一样没当回事错漏了许多信息。
日子一天天的消磨，眨眼间距离分手又过了一个五年。
当初的摇滚乐队主唱也不再狂放，转成幕后制作运营着公司的新鲜血液，这份差并不比唱歌轻松，要顾虑的问题变得更多。
思绪卡到一半，桌边的电话忽然响起，他眼也不抬接起话筒，另一头声音吵杂，都不用想是谁正打算盖机时对面率先开口。
“阿叶？搞什么啊你又准备盖我电话啊。”
“不喝酒，不去饭局，已经跟你说过至少三遍以上。”
“呃……”
他抬高手往天花板一指，群魔乱舞的酒吧立刻消声，曹之弦推开依偎在肩头的男人拍拍自个脑门：“对不起嘛，玩太嗨情不自禁。”
“不过，你真不出来啊？自从王白锡要被安排去相亲你已经两个月没去过公司和家以外的地方了。”
“……”叶真相沉默了足足几分钟，直到曹之弦意识到这茬在他心里还没过时才笑哈哈打圆场。
他可不想见到叶真相发飙。
“等等。”
在电话即将挂断时叶真相喊道，曹之弦手指滞在半空，差点就摁下去了。
“我月底想请几天假。”
“哦？”曹之弦挑眉，表情瞬间变得玩味十足：“哦～又要追爱了是吧，我懂我懂。”
“批不批。”
“批！你想玩多久都批！”
嘀——得到回复后电话光速挂机，曹之弦双手合十鼓掌：“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