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很奇妙，明明……她一直都是无亲无故的，如今却亲口说出了这样的一句称谓。
……
“好孩子……快起来，都坐下，快都坐下！”
姜氏抹着泪，急急示意身边人请他们入座。
欧延照做，拉着景年在姜氏身边坐下，这才继续介绍道，“这是我的大表哥，顾展。”
景年顺着他的手势看去，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一直说话着的那个人，是欧延的大表哥。
既是大表哥，那应该也是顾家如今这一辈的长子了。
那么……他也就是顾然的大哥……难怪，看起来是会成熟老沉些。
景年目光流转，想到欧延来时与自己简单介绍过的顾家的情况，余光忍不住扫过顾然。
“总算见到了阿延这未婚妻的真容，顾展这厢有礼了。”
顾展从容地躬身作揖，“听闻弟妹此前曾来过上京一趟，不过那时我正在江南谈一桩生意，将近两月都未归家，便也无奈错过了。”
景年起身回礼，也敏锐地注意到他话里的内容。
生意……
果然，整个顾家现在除了顾然和其父顾云峰外，其他人都是从商的了……
能将生意做到江南去，那也是相当了不得了。
……
“不是说那时候弟妹才刚与阿延认识吗，就算那会儿你在，也不会带来给你看。”
这时，坐在顾展身侧的另一个青年开了口，揶揄道。
景年看去，他就是府门前初打照面时，与顾然他们站在一起的另一个兄弟了。
“这是四表弟，顾靖。”
欧延微笑着道。
景年了然。
原来是这样……
总算是将人对上了号。顾家的老大和老四，是顾府如今的大姨娘所出，此人也是为顾家诞下第一个子嗣，也是第一个男子的姨娘，而且膝下皆是男子。
景年还记得昨天第一次听欧延讲述时第一反应的惊讶。
顾府共有三房姨娘，大姨娘育有两子，二姨娘只有一女，三姨娘则是一子。顾云峰已亡故的上任正妻，只有顾然一子，而如今续弦的新一任正妻，也只是一子一女罢了。
在这古板森严的顾府，母凭子贵是必然的。
也难怪这兄弟两人人前会如此游刃有余，甚至代替起了作为嫡子的顾然将那些场面上的话，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极为漂亮。
……
与顾靖打过照面后，欧延这才将目光转向了一直一言不发的顾然。
“这位你已见过了，三表哥，顾然。”
景年忙又行礼，“见过三表哥。”
顾然从容地回礼，又解释道：“今日父亲朝中因公事拖延了些时辰，托我定要将王爷留住，他定会尽快赶回。”
景年这才发现好像在场的确实少了一位重要人物。
“二哥因公外出，已离京半月有余，这回也赶不及王爷的婚事了，不过祖母前日已修书寄送出去，过不了多久，他就能知晓这件喜事了。”
顾然语气是一贯的清冷，对欧延的称呼也未像顾展和顾靖那般亲近。
欧延和景年却是默契地都不觉有异，尤其对于景年来说，此人待人的疏离感是早就深有体会的。
尤其是，在顾展和顾靖的熟络友好对比下，他的这种距离感，竟会让人感觉更舒服些。
景年不觉一阵纳闷。
……
顾然顺着这袭话，自然代替起两位兄弟，继续介绍起其他人来。
景年也在这过程中一一见到了顾然如今的继母，顾云峰续弦的正妻元氏，以及她膝下的一儿一女，五爷顾祺，以及二小姐顾语兰。
那元氏正是方才在姜氏欲起身扶景年时止住她动作的人，从头至尾一直守在姜氏身侧，时不时为她递上帕子拭泪，俨然再温柔贤淑不过。
她年纪较其丈夫顾云峰应是年轻了许多的，长相清丽，衣着朴素，举手投足间也颇为优雅，一看便知是大家闺秀。
另外站的稍远些的三房姨娘与她对比之下，就各方面都略欠了些，那大姨娘张氏还好，虽明显比元氏大上许多，但脊背笔挺，容貌姣好，显然颇注重保养。另外两房则一看就是低调的。
二姨娘梁氏唯一的女儿，顾府的大小姐顾语芙早已出嫁多年，如今是只身一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原因，她整个人由内而外都透着丝静而内向的气质。三姨娘齐氏在这一点上虽好了不少，但也是个不擅言谈的，只微笑着与景年见礼后，便再未说过话。
……
一圈问候下来，景年难免有些脸盲，因怕自己记错人，脑子飞快转着，不断默念着好些人的名字，退回到位置上坐下时，整个人都有些走神。
“慢慢来。”
欧延将桌上的茶盏推到她面前，帮她揭开盖子，示意她喝水。
景年回神，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这三个字是在说她认人这事。
她有些紧张地双手在膝上的裙子上握了握，呼出一口气。
……
“说来也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失职，这么多年都未尽到应尽的责任，如今儿孙还能想到咱们，实是惭愧……”
好一会儿，望着满堂的亲族人丁，姜氏还是难掩伤感。
“舅婆莫要这么想，孙儿这些年也未能尽好孝道，如此说来，也应是孙儿的不是。”
欧延只是继续恭声宽慰。
“好，好，不说这些了，我倒是差点忘了，阿音，快把我准备好的贺礼拿过来！”
姜氏拭了拭眼角，再抬头时已平静了不少，忽然想到什么，忙唤过身边的元氏。
阿音……
景年暗自琢磨，那应是元氏的名字了。
元氏带着笑应是，没多时就从旁边的侧室捧着一个包裹回了来。
景年与欧延对视一眼，很清楚这是什么。
这几日二人因婚事，已不知收到了多少来自上京各处达官贵族的贺礼，今日前来拜访顾府，这一项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众人注视下，只见姜氏亲手接过包裹，打开后露出一个古朴的首饰盒。
“这是当年我出嫁时，我母亲为我准备的嫁妆……”姜氏从中取出一支发簪，“当时年轻，也最是喜欢这发簪的样式，随身佩戴了好些年，我看着现在这些媳妇们平日戴着的首饰，倒觉得也没怎么过时……”
她说着笑起来，在场众人看到那发簪，神情都多少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