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良生沉默地与宫玉暖对视，试图从她眼睛里看出什么，不过在这场沉默的对峙中，宫玉暖还是获胜了。
褚良生将果脯放进口中，慢慢嚼咽，明明是酸梅，竟然品出几分甜味。
“当然可以，公主就是规矩。”
宫玉暖看他吃得香，自己又忍不住放了一块进嘴里，“公主不是规矩，但公主十分喜爱你。”
“嗯，好酸。”宫玉暖皱了皱眉，想要把嘴里的酸梅吐掉，可始终找不到地方。
褚良生听不得宫玉暖说这些话，一听这种话原来觉得讽刺，现在心里却会没来由得一慌。
“公主的喜爱还能持续多久？三天，一个月，还是三个月？”
他知道小公主不过凭的是一时意气，看上他这副皮囊，可年老而色衰，色衰而爱驰，这位爱好美丽得公主能忍得了几时？
他虽然这样想着，手却不自觉伸到宫玉暖面前，见她皱着眉将那酸梅咽了下去，脸色变差了些。
什么意思？嫌弃他吗？这么酸的梅子宁愿吞下去都不愿意吐在他的手里？
宫玉暖显然没注意到他的情绪，毫不在意他的话，肯定地回答。
“在我死之前吧，我都会坚定地选择你，当然你不能伤害我，算了，实践出真知，我之前说那么多遍你也不相信。”
褚良生身躯一颤，捏了捏刚刚伸出去的那只手的手心，眼底带了些猩红，是执着，是疯狂。
“公主慎言。”
“慎言什么？你老是不信我！可是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诶，褚良生，信信公主吧。”宫玉暖撑着下巴看他，眼底满是纯真。
褚良生不作回答，信任，这个在他生命里基本不可能出现的东西，要是信任别人，自己早就死在深宫的饭菜里，死在寒冷的水池中，死在深宫的每一步。
“算啦，不过我要是你我也不会相信，一个荒唐公主说出的话能有几分可信，你且好好看看我哦。”
宫玉暖自己被自己说服，心情又好了些，她是个自我调节能力很强的人，换位思考也确实如此。
不知从哪儿又翻出两本书，一本治国经典给他，一本《夫郎追爱三十六计》自己看了起来。
褚良生看着被放在自己手中的经典，“公主为何给我看这个？”
宫玉暖刚翻开第一页，听到他的话转了个头，“啊？你不喜欢看吗？之前我看你看的那些以为这个你也喜欢呢。”
像是想到什么，肯定地对他点了点头，眼睛亮了亮，似乎要和他分享什么似的。
“你也觉得这些无聊对不对？我这儿好有好多小说你要看吗？”说完又翻了几本出来。
褚良生额头都快冒出两条黑线，这儿哪儿和哪儿搭边？
“公主，这是治国之经典，我只是臣子。”
宫玉暖皱了皱眉，似乎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所以呢？臣子也可以看啊，不然印来干什么？”
褚良生不知为何，她总是这副理所当然又云淡风轻的表情，众人视之为禁忌，她却视之为平常。
“臣子不应该看这些。”
“你在我书房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这并非浮玉阁，这是外面。”要是有心之人看到，对他会怎么诟病，又对浮玉阁会如何诟病？
“那又有什么关系？褚良生，你心有城府我知，你对我有所提防我也认，书是人写的，受众就应该是大众，这治国之策人臣家中都有一本，既是为国好，何必拘泥这些。”
“是我给你的你怕什么？我又不会举报你，有人看到的话我自会认下，你放心看就是。”
宫玉暖陈词慷慨，眼神非常坚定，过了一会儿自己缓了过来，一个荒唐的公主，说出这些不符合社会价值观的话，应该也蛮荒唐的。
宫玉暖刚想摆摆手，就听见褚良生的声音传来，“公主似乎很不一样。”
宫玉暖咳嗽两声，“当然啦，我可是上天入地独一无二的宫玉暖小公主。”
褚良生笑了笑，非常不一样，与青楼所见不同，众人口中不同，处处都不同。
褚良生重新拿起书看了起来，如果是如今的宫玉暖，我是否可以信你一回？
宫玉暖看他无意再说什么，又津津有味地看起了书，时不时看到好笑的地方就开怀大笑，时不时又忍不住嘟囔几句，脸上的表情比书还精彩。
褚良生自认为是一个定力非常好的人，不会受到外界干扰，看书的时候若他自己不想动，外面天崩地裂他也能看下去。
可是宫玉暖在他身旁的时候他却忍不住看她，自己的书却也没看到几页。
宫玉暖刚想休息一下，却恰好对上褚良生的视线，褚良生没想到她突然把书拿下来，对视的那一瞬间忍不住闪避了一下。
宫玉暖坐得端正了一些，“对不起，我是太大声了，打扰你了吗？”毕竟她刚刚看得有些忘我，可能打扰到他了。
褚良生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没有，公主看的这书当真有这么好看？”
宫玉暖见他对自己的书感兴趣，使劲点了点头，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这本书，介绍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介绍完了，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
“怎么样，是不是很吸引人？”宫玉暖眼神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盯着褚良生。
褚良生也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帮宫玉暖也掺满了水。
褚良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以此来掩饰自己扬起的嘴角，宫玉暖见他不回答，突然有些丧气，“算了，想必你也是不喜欢的。”
“喜欢，听起来很有趣。”褚良生接得很快，宫玉暖迅速抬了头。
“嗯？就是！你若喜欢我有许多，书房里你可自取，好啦，我要继续看了。”宫玉暖分享完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书上。
褚良生心情好极了，看着手上枯燥无味的书又忍不住笑了又笑，他喜欢听她这些话，不论是分享还是家长里短的唠叨。
宫玉暖看得很快，差不多快看完时已经有些困意，决定关上书闭目养神一会儿。
恍然间似乎听到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那道声音好听至极，可似乎带了些怨念。
“刚刚怎么不把梅子吐我手上？”
“嗯？”
宫玉暖已经有些快睡着了，只是微微应了一下，根本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不是不喜欢吃酸的？宁愿吞下去都不吐我手上？”
再也没有回应，只有微弱的呼吸声传来，褚良生看着宫玉暖的睡颜忍不住轻笑一声。
“算了，跟头小猪有什么好说的。”说完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幼稚，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忍不住盯上她。
宫玉暖这一闭眼，再睁眼就是到皇宫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被褚良生用一只手托着，枕在他的腿上。
宫玉暖醒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人家腿都伤着，自己还睡在人家腿上，还打扰人看书。
“你的腿酸不酸啊？”宫玉暖摸了摸耳朵，脸有些红。
“不酸，公主脑袋挺轻的。”褚良生与宫玉暖对视。
“那就好那就好，诶，不对，你是说我脑袋空空吗？”宫玉暖两手叉腰，有些怨气地看着褚良生。
褚良生觉得有些好笑，“哪儿敢，是说公主懂得心疼人。”
宫玉暖哼了一声，在宫人的带领下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