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一栋外观并不十分起眼、内部却装修得极尽奢华的私人别墅内。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界的窥探,水晶吊灯散发出惨白而耀眼的光芒,映照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
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的浓烈气味和一种无形的压抑。
“找——到——傻——强——没——有?!”
突然,一道如同砂纸摩擦铁锈般独特而沙哑的嗓音,带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在空旷的客厅里猛然炸响!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狠狠挤出来的,蕴含着山雨欲来的狂暴气息。
这已经是靓坤不知道第多少次,用这种饱含怒意的腔调,询问同一个问题了。
他原本就因为某些事情而“火气”旺盛,像一座亟待喷发的火山。
才特意指派自己最得力的头马傻强,去将那个不知好歹、竟敢拒绝他的林小姐给“带”回来,好给自己“降降火”。
可如今,傻强那扑街仔去了多久了?
从天光大白到华灯初上,再到这深更半夜,竟然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电话从最初的无人接听,到最后干脆变成了“不在服务区”,彻底断了联系!
派出去寻找的人手,也像一群没头的苍蝇,一无所获!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阴冷的毒蛇,开始一点点缠绕上靓坤的心头。
傻强可能出事了!
这个念头让他烦躁不已。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难以置信。
他现在是谁?
是堂堂洪兴社的坐馆龙头!
是跺跺脚港岛江湖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动他靓坤的人?
还是他最贴身的头马?
这不啻于直接打他靓坤的脸,向整个洪兴挑衅!
“难道是……蒋天生?!”
几乎是下意识的,靓坤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那张让他恨之入骨、即使退位了也依然如鲠在喉的前任龙头。
蒋天生的脸!
那张总是笑眯眯、一副温文尔雅模样。
却让他觉得虚伪至极、可恶透顶的臭脸!
只有那个老狐狸,才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胆量,也有这个能力。
在暗中给他使绊子,动他的人,来试探他的反应,或者干脆就是想让他难堪!
“他敢!我不弄死他全家,我就不叫靓坤!”
靓坤在心底恶狠狠地咒骂着,眼中闪过一抹凶残的厉色。
然而,这种没有证据的猜测,非但不能缓解他的焦虑。
反而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原本就旺盛的“火气”,顷刻间如同被浇上了热油,轰然转化成了更加炽烈、更加狂暴的怒气!
他需要发泄,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回……回坤哥,还……还没有!”
一名负责带人在林小姐住所附近寻找傻强的旺角堂口大底,正垂手恭立在客厅中央。
听到问话,身体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回答道,
“我们的人已经将林小姐住的那条街,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翻了好几遍了!
连巷子里的垃圾桶都没放过!
可是……可是强哥他,他就像……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怎么找也找不到半点踪迹!”
他的汇报非但没有平息靓坤的怒火,反而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
“啪!”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靓坤根本没有任何预兆,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一步跨到那名大底面前。
抡起手臂,用尽力气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对方的脑门上!
力道之大,打得那名大底脑袋猛地向后一仰,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
“你它码的是猪脑子吗?!啊?!”
靓坤指着他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破口大骂。
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更加嘶哑难听,
“找不到人?
找不到人你不会动动你那装屎的脑子吗?!
那条街那么多人,来来往往,难道全都是瞎子、聋子?!
傻强那么大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弟,开着一辆车,难道能他妈的钻到地底下去不成?!
问啊!去问那些街坊,问那些摆摊的,问那些路过的人啊!
你它码的带这么多人出去,是去吃屎的吗?!”
“是是是!坤哥教训得是!
是我蠢!是我笨!我这就去!
这就加派人手,挨家挨户去问!
一定把强哥找出来!”
那名大底被这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却连摸一下火辣辣疼痛的脑门都不敢。
只能捂着脑袋,连连弯腰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忙不迭地称是。
生怕下一秒靓坤的怒火,就会将他彻底吞噬!
靓坤胸膛剧烈起伏着,用那双布满血丝、凶狠如狼的眼睛冷冷地剐了他一眼。
仿佛在看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刺骨的字:
“滚!!”
这个字如同特赦令,又像催命符。
那名大底如蒙大赦,也如惊弓之鸟,连滚带爬地转过身。
他几乎是用逃命的速度,踉踉跄跄地冲向别墅大门。
仿佛身后不是他的龙头老大,而是一头随时可能扑上来将他撕碎的洪荒猛兽!
门口侍立的小弟见状,连忙拉开沉重的实木大门。
等那名狼狈不堪的大底连滚带爬地冲出去之后,小弟又迅速而轻手轻脚地将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内外。
几乎就在房门合拢、发出轻微“咔哒”声的下一秒——
“乒——乓——!哗啦——!”
“哐——当——!咣——当——!”
一连串尖锐刺耳、令人心惊肉跳的巨响,如同狂风暴雨般从紧闭的房门内猛然爆发出来!
那是精美瓷器被狠狠砸碎在墙壁或地板上的声音。
是玻璃制品爆裂四溅的声音,是沉重的实木家具被巨力掀翻、撞击地面的声音!
间或夹杂着靓坤那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般的粗重喘息和含糊不清的、充满暴戾的咒骂!
门口的小弟们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身体绷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自己只是一尊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整个别墅都似乎在这位龙头的滔天怒火中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几分钟,或许更久
房间内那令人胆战心惊的破坏声和咒骂声,才如同潮水般渐渐平息下去。
只留下一片死寂,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更加浓烈的暴戾余韵。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就在这片几乎要凝固的寂静刚刚降临,一阵突兀而急促的电话铃声。
如同午夜惊魂般,骤然在别墅门口的玄关处响了起来!
铃声是从靓坤另一名贴身得力干将、以狠辣着称的光头腰间,那部体积硕大、象征着身份和财富的“大哥大”中传出的。
光头脸色微微一变,显然也被这不合时宜的铃声惊了一下。
他迅速从腰间皮套里掏出那部沉甸甸的移动电话,按下接听键,将听筒紧紧贴在耳朵上。
“喂?哪位?”
他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
然而,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光头的脸色在短短一两秒钟内,骤然发生了剧变!
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孔瞬间绷紧,眉头死死拧在一起。
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慌乱?
他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听完,便猛地转过身。
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抬起拳头,用指关节急促而用力地敲响了那扇刚刚平息了风暴的房门!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刺耳。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等待后,房门内,传出了靓坤那依旧残留着未消怒气、如同闷雷般压抑而危险的声音:
“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