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从善如流道，“嗯，她是我姐姐，我记错了。”
他皱了皱眉，想起来胡瑶仁疯过一阵，也就只当她是犯了病，记不太清事情。“哎哟，早点去看病吧。”
桑榆移开目光，道：“你看到她出门了吗？”
玉米胡萝卜汤的味道清甜，桑榆的视线被吸引过去，他回答道：“半小时前吧。她来敲我家门，说没东西吃快饿死了……哎我说，你家里堆那么多东西，居然一点吃的都没有吗？”
桑榆低头看了看自己名义上的家，沉默半晌，道：“刚刚吃完。”
在半天之前，她确实刚刚吃完了家里最后一袋泡面，整个屋子可谓是弹尽粮绝，除了一堆杂物什么都没有剩下。
邻居摇了摇头，指了指那桌子上的汤：“去喝吧，饭还没煮好，晚点你叫上你姐姐和你一起过来我们这边吃饭，可别饿死了。”
桑榆道：“好，谢谢。不过我姐姐她……为什么走了？”
邻居道：“你不知道？她不是出门找你去了吗？”
桑榆怔了怔：“她找我去了？”
邻居莫名其妙：“你出门那么久，信息也不回，担心你就肯定出去找你了啊。”
桑榆站在原地盯着那两份已经冷透了的盒饭，邻居又道：“你们可真奇怪，又不回对方的信息玩失踪，又在担心，真不知道……哎，哪里去？”
他话说来一半，桑榆忽然从他身侧穿过，两脚一蹬穿上鞋就往外跑，他的声音远远传来，桑榆回答道：“我去找找她在哪里！”
门户大开，他看了看桑榆渐渐跑远的背影，又看了看桌子上还在冒着热气的热汤，最终无法，只能把汤重新端起，拿回去热着。
“真是的，不能先和对方发个信息确认一些吗？毛毛躁躁的。”他摇摇头，把门带上，回到自己家时吆喝，“还是多加两碗饭，先热着吧。”
女人摔锅碗：“要饭还要求那么多。”
他哎哟道：“什么叫要饭的，邻居之间，别说得那么难听……”
桑榆一路从上到下把整栋居民楼找了个遍，爬下楼的时候累得气喘吁吁。这具身体的体力和耐力比她预想中的要差，她咬咬牙，跑不动了，那便走快一些。
已经入夜，出入小区的人少了许多，保安的工作也简单了许多，他正翘着腿在头顶悬着的白亮灯光下刷短视频。
短视频的音乐声欢快，他不住哈哈笑着，全神贯注，目空一切。
他感受到一阵口渴，便放下腿起身拿水杯。他视线勉强从手机转移到保安厅外，一口水刚刚滑到咽喉，一扭头，就看见一双瞪大的眼睛。
一个漆黑的影子忽然出现保安亭外，随后伸长双手，啪的一声，那双手便拍打在保安厅玻璃门的玻璃上！
这声巨响吓了他一跳，入口的水“噗”的一声全部都喷了出来，他来不及抹掉下半张脸上的水渍，手忙脚乱地抓起丢在一旁的电击棍，冲着那影子吼道：“什么人！干什么的！”
那影子压低了身体，看起来像弯着腰。保安凝视着他，手上拿着电击棍，却在微微颤抖。
“对不起……”那影子闷闷道，“我是桑……胡瑶仁。不是故意吓你的，我没有站稳。”
一阵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
保安面无表情地把电击棍丢回原位，随后打开了玻璃门，站在门外的，正是还在大口喘气的桑榆。
于是她几乎是跑一阵走一阵地冲到了小区门口的保安亭，身体疲惫得厉害，周围照明的灯又不太多，桑榆跌了一下，为了不摔死，不得不闹出点大动静。
“你怎么回事？又犯病了？我可要报警了。”
桑榆连忙道：“没有！我是来找人的！”
保安狐疑看她两眼，勉为其难道：“找人找到我这里来？我是保安不是警察。”
桑榆道：“是这样的，您还记不记得早上那个在门口……呃，发疯的人？她长得和我很像，但不是这个小区的住户，您有没有看到她出去？”
桑榆本来打算先找一阵，但在小区无头苍蝇一样地乱转一阵只会浪费更多时间，不如直接问保安，有没有出小区一问便知。
“你一个小时前不是刚刚回来吗？”保安说，“你回来不久，她就过来找我开门，出去我不管，所以她就出去了。”
桑榆问：“她有说去哪里了吗？”
保安摇头。
桑榆一头扎进夜色中，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
小区还一范围限制，出了小区门，她该上哪里找人去？
虽然交换了联系方式，但发出去的信息石沉大海。这种事情发生的次数太多，桑榆都开始思考下次是不是可以直接省略掉加联系方式的过程，毕竟就算加上了也不可能联系得上。
她站在路边吹冷风，乱七八糟走了一阵，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最终只好作罢，给陈甜的聊天框留了信息之后，桑榆就慢吞吞地挪回去了。
邻居给她留了一碗汤和一碗饭，桑榆全部吃完了，肚子留了些位置，回去之后又把她的那一份冷掉的盒饭吃完。
直播间满屏幕都是桑榆哼哧哼哧吃饭的样子，倒是洗刷掉了不少恐怖游戏的恐怖氛围。
“救命，我是误入吃播间了吗？”
“问题不应该是主播为什么还吃得下吗？这种饭冷完油透了！一口下去我都想吐！”
“这大概是在向我们宣传节俭吧……”
“在游戏里吗？那我以前看的那些乱做饭的游戏算什么……算我喜欢浪费吗？”
“不要被带偏了啊喂，主播马上就要进入第二天了，不期待一下去到刘志杰家里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天呐，这还用看吗？我押今天晚上主播还会再‘死’一次，然后去到刘志杰家发现老刘他已经死透了！”
“接下来要干什么，继续谈结婚，然后办冥婚吗？”
“前面想法很好，但似乎这期主播走的故事不是中式恐怖。”
……
桑榆把陈甜的那份放进冰箱，想着明天早上起来她要是还没有回信息，就自己当早餐吃好了，合理利用不浪费，桑榆相当满意。
把自己和客厅收拾完，桑榆反锁了大门，关了灯，回到房间了，再锁了一道。尽管门在它们面前稍微显得脆弱，但有总比没有更有安全感，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桑榆把整个房间检查了一遍，没放过桌底床底等角落，查了一圈，发现房间里唯一的活物确实只有她一个人之后，桑榆重新把衣柜上那只盒子拿下来。
她随身揣着钥匙，一拧就打开，那把美工刀和银行卡重见天日。
把它们拿出来，其实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物体没有承载任何文体画面，唯一的信息就是时间和印记，但桑榆并不专业，所以不清楚这上面到底还有些什么东西没被她发现。
可桑榆还是想看看，出于一种确定东西是否还在原地的心理。银行卡和美工刀。都是不大的东西，桑榆把它们拿出来尝试往口袋里放，不算服帖，但也不明显，揣着走刚刚好。
她打算明天把这两样东西拿出去，看看能不能发挥其他作用。
桑榆很快关了床头灯，拉过被子盖好。她胡乱想着很多东西，因此不太能睡得着，好不容易有了些困意，深夜忽然起了风，风吹窗户发出呜呜的响动，这声响砸碎酝酿起来的睡意，接下来漫长的时间里，桑榆闭着眼睛，却是睡不着了。
这种夜晚睡不着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被这里吓多了，她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疑心窗外有人在凝视着这里。
心里有一种模糊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伴随着呜呜的风声愈演愈烈，桑榆感受到自己的手凉了个彻底，怎么也捂不暖。
她拉上了窗帘，所以睁眼也看不见外面，月光只能从窗帘的缝隙渗透进来，极度浅淡，并不能支持她看清任何东西。
“碰——”
什么东西砸到玻璃上的声音沉闷，风声止了瞬息，又开始呜呜的响。窗外有东西？窗外有……
桑榆骤然睁开眼睛，无声地大口呼吸着。
不对。
她怎么忽然之间那么害怕？
尽管她身处在一个危险的环境里，尽管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不知来源的声音，但她也不应该感到心跳快到仿佛蹦到了嗓子眼的，仿佛有人即将将她杀死的恐惧。
就算被它掐死两回，桑榆也没有感到这种窒息的恐惧感。
这很不对劲。桑榆本身就对这些不太敏感，因此绝对不可能被一阵声音吓到手脚冰凉。
如此想到，顿时一阵荒谬和不解感席卷全身，恐惧感霎如潮水般退散，心跳和呼吸恢复正常，桑榆闭了闭眼，翻了个身面向窗户，细细听着那风声，忽然翻身下床。
她摸清了房间的布局，因此下床走向窗户的动作极其迅速敏捷。她双手抓住窗帘，主动一拉，哗啦一声，浅淡的月光落了满怀，宁静的夜空稀少的星芒闪烁。
窗外什么都没有。但窗玻璃上有一块明显的污渍，看不清颜色。桑榆比对了一下：大小不过十厘米。
还挺像成年男人的额头砸上去的印记。
桑榆想了想，一只手摁住窗锁，麻利打开，唰一下打开窗户向下看去——
她所在的楼层比较高，白天可见度高，还能看见地面的情况，一入夜，往下十几米后就看不清了。不过桑榆倒是还有发现，她在楼下的空调外机上看见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楼下那户人家新换的空调外机，白亮崭新，在月光下还算清晰明显，那团黑色的东西就显得相当突兀。
桑榆辨认了片刻，后脖颈忽然感受到一阵冰凉，像是被水滴到。这一变故，让桑榆不细看那团东西了，干脆利落地把脑袋收了回来，关窗上锁一气呵成。随后她抬手摸了摸脖子，把那滴水抹了下来。
借着月光只能看出是深色，更多的是看不清了，桑榆走到房间灯光开关处摁下按钮，房间顿时明亮起来，而她手中那深红色的液体也一览无余。
它已经快要干涸了，黏腻在桑榆的手心，散发着略微难闻的铁锈味，还有一股浓郁的……腐烂气息。
桑榆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向窗户上面。房间里的机械闹钟还在咔哒咔哒的走——凌晨一点。
“无论它是想要吓我还是想要别的什么。”桑榆走向窗户，自语道，“如果不去的话，还有多久才能看到太阳升起？”
这是一个让人为难的决定。
她的窗户上面会悬挂着什么东西不言而喻，但她还是得过去看，也许是剧情，也许是另一场幻觉。
桑榆再次打开窗户，毫不犹豫抬头向上看，便立即看见垂下来的肮脏头发，旋即看见一双因为瞪大而突出的眼睛。
那是一颗头颅。
一颗没有身体的头颅。
桑榆凝视着它，忽然低头向下快速瞟上一眼，楼下空调外机上的那团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了。
细微的触感从额头传来，桑榆想要退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颗头扑到她的脸上，恶臭扑鼻，那张大的嘴一口咬在了桑榆的鼻梁上——
疼痛和惊厥炸雷一样在桑榆的大脑和眼前滚过，她直挺挺坐起来，窗外风声呜呜。
桑榆僵硬的转过脑袋，看见房间里的衣柜和床，床上的被子甚至还没有折，胡乱摊在那里。
桑榆低头，看见自己出现在一个意料之外的地方——电脑桌前。
耳鸣渐渐消失，桑榆听见一阵呼呼响声，一样是风，只是这次电脑主机的风扇发出来的声音。窗外风在刮，窗内风也在刮。
桑榆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眼下的情况和她昨天经历的差不多，电脑开着，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多，屏幕上依旧是小说界面，还是浏览器小说界面。
桑榆还没彻底缓过来，讷讷看着屏幕上一行行的故事，意识到，这小说和昨天也是一模一样的。
她把自己往上提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