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
套房的门铃被轻轻按响,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姜花衫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别有深意地瞥了姜晚意一眼,不疾不徐地走向门口。
打开门,外面站着两个人。
“姜小姐。”
酒店负责人微微躬身,语气热络,“您的朋友到了。”
“有劳。”姜花衫侧身让开,笑着与傅绥尔寒暄,“只有你一个人,枝枝呢?”
负责人识趣地往后退,目光却下意识地顺着敞开的门缝飞快朝套房内扫了一眼。
客厅宽敞明亮,沙发上似乎坐着一个人。是个短发的年轻女子,侧对着门口,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男人心里不觉一愣,早上这位姜小姐入住时,身边明明只跟着一个长发及腰、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孩,怎么……
他正暗自诧异,只见沙发上的短发女子似乎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立马从面前的茶几上拿起一顶栗色的假发,动作熟练地将假发戴在头上。
瞬间,那个沉默不起眼的短发背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温顺安静、长发披肩的侧影。
可不就是早上他见过的那个?
负责人心里有数了,连忙低下头:“那……姜小姐,我就不打扰了。有任何需要,请随时……”
没等他说完,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显然,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压根没有搭理他的心思。
负责人长舒了一口气,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地毯上。
屋内,姜花衫和傅绥尔在关上门的一瞬间,不约而同凑上前,耳朵贴着门板听动静。
等了一会儿,傅绥尔眨了眨眼,“好像走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起身。
“你速度够快的啊,还以为你要明天才能过……”傅绥尔笑嘻嘻的脸色在看见姜晚意时,瞬间拉胯,“她怎么也在这?!”
从前在沈园时,姜晚意就常常撺掇姜花衫找傅绥尔的麻烦。这么多年过去了,傅绥尔已经不记得和姜花衫的梁子了,但被姜晚意推下楼的事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姜晚意自知身份不对等,完全没了当年小人得志的模样,小心瞥了姜花衫一眼,希望她能替自己说几句话。
嫡长闺的地位不是人人可以撼动的,姜花衫只当没看见,摆摆手让姜晚意回房。
姜晚意说不上失望,起身回了房间。临关门时,她看见姜花衫拉着傅绥尔的手,一直笑吟吟地说着好话。
傅绥尔却不依不饶,扯着嗓子叫嚷:“你还敢信她,她就是毒蛇,养不熟的白眼狼!担心被她反咬一口。”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冲着谁。
不知怎么,姜晚意忽然想起来,以前姜花衫也是这么对她的,什么好东西都巴巴拿来跟她分享,可她却把这些当成理所当然的讨好,愈发不把这个姐姐放在眼里。
后来,她们的关系就变了。
姜花衫完全没有在意另一道门外的视线,她拉着傅绥尔小声道:“行了!正事要紧!”
傅绥尔瞥了过道一眼,努了努嘴:“什么正事啊?”
姜花衫:“你这几天没事就去云乡大街上转悠,要是碰见新闻里说的那个通缉犯,想办法和他搭上话。”
“我?!”傅绥尔点着自己的鼻尖,一脸惊讶,“通缉犯一般都是躲起来的,哪这么容易撞见?”
别人不容易,但傅绥尔有幸运加持,那就说不定了。
姜花衫没空解释,从口袋掏出周绮珊的徽章放进傅绥尔的掌心,“如果他不信你,你就给他看这个。”
傅绥尔是军政学府的学生,一眼就认出了手里这个烧得面目全非的徽章是313师的军徽。
她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郑重点了点头:“知道了。”
“枝枝呢?”
“她?”说到沈眠枝,傅绥尔表情比活吞了一只苍蝇还难受,“别提了,我出门的时候她就不见了,不用说,肯定找周宴珩去了。”
“随她去吧。”姜花衫笑了笑。
傅绥尔想着还有正事要做,两人相互交换了信息,便各自忙去了。
临走时,傅绥尔还是不解气,转头冲到姜晚意的房门口“邦邦邦”地敲门。
姜晚意不敢不应,刚打开门,就被傅绥尔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骂的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但最后一句话她记了很久。
“当初是你不要的,现在也别想来沾边,她是我的姐姐!”
*
最后,傅绥尔气鼓鼓地出了酒店。
酒店门口车水马龙,对面是云乡相对繁华的商业街,各种店铺招牌琳琅满目,行人往来。
在街上“偶遇”通缉犯?这简直比大海捞针还离谱。
虽然傅绥尔搞不懂为什么姜花衫要给她布置这么离谱的任务,但还是坚决贯彻,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忽然,她的视线猛地顿住了。
街对面,一家不起眼的劳保店,一个男人刚刚掀开厚重的防风塑胶门帘走出来。
男人穿着一件半旧的深灰色夹克,拉链拉到领口,戴着一顶普通的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
他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很结实的黑色塑料袋,脚步很快,几乎是贴着墙根移动。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那个男人大部分时间背对着街道,且始终低着头。
但就在他转身没入巷口前的那一刹那,一阵不大的穿堂风恰好卷过,微微掀起了他过低的帽檐,也让他的侧脸在日光下暴露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高挺的鼻梁,紧抿的、线条冷硬的薄唇,以及下颌那道清晰而略显嶙峋的轮廓。
傅绥尔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那张脸……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侧影,但那份骨相里的冷峻,让她瞬间联想到了新闻里滚动播放的那张模拟画像!
不会吧?!
路迦?!!!!
傅绥尔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懊恼和杂念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她来不及细想这巧合得近乎诡异的一幕,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左右飞快扫了一眼,趁着绿灯最后几秒,像一只敏捷的豹子,猛地冲过车流尚未完全启动的马路,朝着那个男人消失的狭窄巷口疾奔而去。
巷子很深,两侧是斑驳的老旧居民楼外墙,晾晒着各色衣物,地上堆着杂物,光线也比主街暗了许多。
眼前已经没有人影了。
傅绥尔心一紧,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掏出手机,迅速往后退。
这种情况,还是多叫点人比较靠谱。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精准地绕过她的肩膀,五指如同铁钳,猛地扣住了她的咽喉!
同时,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她刚刚张开的嘴,将一声短促的惊呼彻底堵了回去。
“……”
傅绥尔眼见挣扎无果,当机立断,立马举起一直攥在掌心的银色徽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