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个东西，我最初是想交给阴仪的。”焱的嘴角微微扬起，忽然看向阴暗的一角，说道。“但很显然，他没有这个福分了。”
一团小小的火焰在焱的手心浮现，但其所蕴含的温度，连夜辉都感觉自己的眉毛似乎要焦了一样。
“这是什么？”夜辉往焱的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火种，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基里艾洛德人的力量来源，跟你体内的黑暗之力差不多。”
“你要把它给我？”
“是的。”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夜辉有些难以理解地说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布下了这么大的局，从最开始的探查战士，乃至看似召唤实则掩体的大阵，甚至他的手下们根本不知道大阵和天堂之门都是虚晃，为此不惜与自己生死相搏。
然后在自己即将关上大门时出手，却没有选择一击必杀，只是失去了战斗力，而面对实力同样不如他的大古，不但没有迅速解决战斗，反而主动让时间拖延到了人类清醒过来，将对迪迦的感情化作力量，成了大古的嫁妆。
最后还亲身教导，让大古成功掌控了这股巨大的力量，再将他击败。
而现在，面临即将死去的那一刻，要将自己的力量之源托付给自己。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个男人做到如此地步？
“哎，我不是说了，”男人苦笑一声，“我只是想要留下点什么罢了。”
焱看向楼下的人群，从他的眼神中，夜辉惊奇地发现这个家伙眼里竟写满了羡慕。
不，准确来说，焱羡慕的并不是身下这群名为人类的种族。
而是人群的欢呼，街道的欢腾。
“那你给我讲讲你的过去好了，”夜辉对焱说道，“就当是作为报答了。”
焱没有拒绝，甚至连点头同意都没有，在夜辉的话音刚刚落下后，他便急不可待地开口了，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将自己的过去尽数告知于夜辉。
“真实难以想象的经历啊。”夜辉有些同情地说道，毕竟焱虽然作为基里艾洛德人的神明，但其一生都在燎的掌控之下，那句遗言，成为了焱一辈子的灵魂枷锁。
要知道焱最初就讨厌这个带走他父母的地方，哪怕现在也是如此。
“所以你一定很恨他吧。”
焱忽然愣住了，就连肩膀忽然化作炭块碎裂都未曾注意，半晌过后，他才长叹一声，说道：“或许吧。”
楼下的人群在欢动，雅格迪斯号依旧在天空播报胜利的喜讯，当然作为胜者的大古早已悄悄离开，回到基地之中，防止队友们发现自己的异常。
焱忽然抬起头，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夜辉下意识跟着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璀璨的夜空。
“真美啊。”话音刚落，焱的左脸忽然化作脆弱的石块落下，在地上摔成稀碎的石子。
但焱并不在乎死亡的迫近，反而低下头，对着夜辉问道：“地球的天空一直都是这样，一片漆黑，然后由那些不知有多远的星星点缀吗？”
“你上次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吗？”
“那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空，但同样可惜的是，天空被云挡住了，哪怕是我离开的时候，也只能通过靠透视去观赏。”
焱咂了咂嘴，人性化的动作看得夜辉一愣，这一刻他俩似乎并不是什么黑暗迪迦和基里艾洛德神，而是一对坐在高处，互相畅所欲言的友人。
“这是夜晚，与之相对的是白天。天气好的时候，天是蓝色的，偶尔会有几朵云飘过，微风会吹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夜辉忽然感觉自己失去了对焱的所有敌意，他轻轻地阖上双眸，一个平静的回忆便充斥在他的脑海中。
一个相貌还算得上不错的男生随意地勾住他的肩膀，那时候的他瘦小无比，跟这位保持营养均衡的家伙相比甚至像是爸爸跟儿子，但男生并没有欺负他，反而拿出了一个盒子，递到夜辉手上。
“今天你生日，这是给你的。”
“不，不了，这一定很贵吧？”
“嘿，我可是你大哥，我都帮你出头了这么多次，连个礼物都不肯收？”
“好，好的。”
礼物是一根短棍，很显然，大哥确实是更想让他靠自己去打败那群专门欺负他的人。
但夜辉很清楚，短棍是没用的，但大哥，或者说是姜温久的心意让他实实在在地记住了。
朋友的感情，以及那天的天气真的很好。
回过神来，却见焱微笑地看着自己，但此刻的他已经濒临极限，那些还完好的部分身躯，都已经爬上了刺眼的裂缝。
“和我想象中的地方一模一样啊。”
焱轻声说道，他看向夜辉，做出最后的告别。
“或许我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朋友，但在与大古战斗的最后一刻，我选择原谅那个家伙了，不过世人可能会觉得我很蠢，做了一辈子的奴仆，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原谅对方。
但我不在乎，因为对我而言，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他对我做的错事，只需一声道歉就足以换取我的谅解。
而那句话，我已经收到了。
当然，只要生命是有限的，那么便总有遗憾，如此漫长的岁月，却不曾见过一次心中所想的愿景。
更别说有两次最为接近这一愿望了。
尽管璀璨的星空同样美丽，但比起心目中的蓝天，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真的，很遗憾啊。
一阵清风吹过，将一堆尘土吹散，化作它的一部分，迎向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朝阳。
夜辉蹲下身将尘堆拨开，里面露出一颗炽散发着红色光芒的宝石，清晨的光芒洒在上面，映射出美丽的颜色。
火种。
夜辉将上面的尘灰轻轻掸开，随后将火种拾起，握在手心中。
很暖和。
忽然，夜辉抬起头，同时一阵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转头看向远方的朝阳，当他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脱口而出。
“早上好，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