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言喃喃自语道：“老夫近日整理药箱，这几瓶药已经留了许多年，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世子拿去玩吧，卖也可，送给有缘人也可。权当是你此番辛苦额外的报酬。”
他这一番话虽然是暗示，但也给她留了余地。
秦臻却不是傻子，宋思言就差捅破这层窗户纸了，她自然不会跟着糊弄，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漏了馅。
她当下也不再隐瞒，坦然问到：“先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思言叹了口气，“前两天，我曾去贵府给人看病。”
秦臻几乎条件反射道：“燕王殿下？”
宋思言点点头，又道，“十五那日我去了国公府别院，是你将血撒进了温泉池中了吧？你的血于他的病症确实有益，只是。。。你的身份不易暴露，我不赞成你用自己的血去救他，殿下聪颖异常，迟早会发现，你的所作所为一旦暴露，实在太过危险。”
说罢他看向秦臻，她坐在那里耷拉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还当她心中抗拒他的话。
宋思言顿时想起沈暮宸那姿容绝艳的脸，心中划过一道闪电，一瞬间失了力气，瘫坐下去，像是一下老了十岁。他话锋一转又无奈道，“你若执意如此。。。那。。。”他没再说下去，别过视线，长叹一口气道，“罢了，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
秦臻只听他前面一段话便觉得脊背发凉，至于后面宋思言的那段误会压根就没听进去，她垂着眼帘注视着地板，掩饰自己眼底的震惊。
她只道这是自己才知晓的秘密，然而宋思言不仅知道了她女扮男装，竟然连她身怀异血的事情都知道了，此人还不知是敌是友。
秦臻心中惊疑不定，渐渐动了杀念。
宋思言并未察觉，他心中亦是激动万分气血翻涌，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最终却陷入了颓然。他眉毛胡子都垂了下来，始终没发现坐在一旁的秦臻面色异常。
面前这个老者发现了她的一切秘密，就差没发现她是个换了芯的。她有些为难，该不该为了保密对他下手。
秦臻思来想去，最终还是不动声色将那些瓶子一一收入怀中，淡淡道了声谢。
宋思言只是个发现了她秘密的大夫，并非穷凶极恶之徒。他也许还跟秦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才想着帮她，不然也不会冒着风险将这几瓶药给她。
她的这些所谓的秘密，到现在连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又何必枉送人性命。若宋思言日后真的泄密了，她大可带着白氏和翠翘一走了之。
想明白之后，她觉得轻松了许多，索性摊开来聊，“先生就能怎么断定是我的血？”
宋思言凝视着她，似乎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我前几日说你长得像我一位故友，当时我还不确定，只当是碰巧了。直到接触了秦府的温泉，你又说你是秦国公世子，我这才确定。没有无缘无故的相似，你们异血当属同源。好在当年见过她的人不多，况且这些往事本来就是机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现如今应该也没几位存活于世了，就算是我，当年也是机缘巧合才得知的。”
秦臻了然，“您还没说，怎么发现我是女子的。”
宋思言没有回答，反而是奇道，“你娘没跟你说过这些吗？”
白氏？她只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子了，能知道什么？
秦臻摇头，隐约觉得自己身上也许藏着惊天的秘密。
宋思言道：“既然她没有跟你说，那就算了，我也不便多言，想来到时间她总会跟你说的。你现在这样也很好，就一直这样吧，只有一点需要小心，切记要藏好自己的身份！万万不可被人发现！”
他不肯说，秦臻没有再追问，宋思言显然对她的异血知晓颇深，她终于问出了藏在心底许久的疑惑：“先生，我这血对身体无害吧？”
宋思言笑了，“自然是无害的，你的血于别人有益，于自身无害。”
他想了想又拿出了两瓶药丸塞给秦臻，“前几日殿下问起温泉水的事情，我帮你隐瞒了，并未向他直言。他若问你，你且当作不知。不过你若要救他，只怕会失掉不少血，这两瓶是补气养血的，拿去吃吧。日后放学都来这里吃饭，我让老黎多给你炖些肉食。你的血能不用则不用，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了，会招来无限祸患。”
秦臻点头，又问起了心中的疑惑：“他得的是什么病？可否根治？”
宋思言又叹了口气，“他中的是蛊毒，已经许多年了，要想根治，除非找到蛊母，若是用你的血来治他的病，怕是于你有损。不过你要能每个月能舍他一点，即使不能根治，也足够庇护他此生无忧了，只是千万小心不要被他发现，我还以为他的病已经无力回天了，谁知竟然能够遇到你，这也是他的造化。”
每月一点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者不厌其烦地反复叮嘱，秦臻没再多言，只是认真点头应下了。
宋思言说罢又拿出几叠药方递给她，“这是这个月的，”他的一双老眼注视着她，带着几分长辈的慈祥和欣慰夸赞道：“没想到你竟然能将西屋的那些药方整理的那么整齐，那些账册我看了，条理清晰，一目了然，本领不小，好孩子，好，好。”
他一连说了几个好，赞许之情溢于言表，秦臻道了声：“先生谬赞了，你也付了不少月银，这些原本就是我该做的。”
“不骄不躁，很好，去吧！”宋思言满意地挥了挥手，秦臻施了一礼便退下了。
秦臻回了西屋，杨慎正对着裴琰聒噪，裴琰虽然喜怒不形于色，但对着杨慎却也明显不胜其烦，见她回来，有几分埋怨，“怎么去了那么久。”
秦臻掏出几叠厚厚的药方，“自然是先生有话交代。”
裴琰抬眼看了看，道：“这是这个月的？”
秦臻点点头。
裴琰又低下头加快速度。
杨慎看得百思不解，“你们怎么都不用算筹？”
裴琰头也不抬道：“自然是秦臻的方法更巧妙。”
杨慎鼓起眼睛，“她教你了？！”
裴琰不语，算是默认。
杨慎抬眼去看秦臻，双目中满是指责和控诉，还有些许委屈。
“回头我也教你。。。”秦臻头大。。。“我还当你不爱学习呢。。。”
杨慎面色这才恢复正常，倨傲道，“谁说老子不爱学习？！老子最喜欢的就是算学！”
秦臻终于体会到几分曹文昭的艰辛和不易，她感觉自己好像养了两个儿子，必须得一碗水端平。有这么两个人的存在，甚至连家里的狗拉屎都不敢拉两节不一样的。。。以免厚此薄彼。。。
秦臻抓紧时间算账，现在每日还要匀出时间去四处逛逛，她要找一处房子做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