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有好些年头没打开了。
老夫人把手杖放到一边，抱着箱子在台阶上坐下，又擦干净箱子上的灰，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
“宝贝，都是我的宝贝呀。”
老夫人望着箱子里的珠宝首饰，激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一箱子金银玉饰还是老夫人当年嫁到樊家带的陪嫁。
那时候樊老爷子开了个私塾，虽算不上多富贵，但衣食无忧，又是个读书人，长相也颇受女人喜欢。
所以，年轻时候的樊老爷子还算十分抢手。
那时候的老夫人还是个官家小姐，家中富庶，在一众追求樊老爷子的女人里是条件最好的。
俩人顺理成章地成了婚。
老夫人带了些嫁妆嫁到樊家。
谁知道婚后发现樊家打她嫁妆的主意。
老夫人反对无果，只好偷偷藏了一箱子嫁妆。
没过几年，老夫人带来的嫁妆里除了这一箱子，都花得七七八八了。
“若不是我当日藏了这一箱子宝贝，怕是也早被花光了。”
老夫人抱着箱子喃喃自语，
“可眼下，一家人等着这一箱子宝贝救命呐。哎，也不知我们家做了什么孽，怎么能被这么丢尽脸面的事找上门。
要我这老婆子带着家里老老少少给那沈氏陪嫁，想得美！
荒唐，真是荒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母亲……”
听见樊程式的声音，老夫人下意识地就要护住一箱子宝贝。
“这是什么？我们家问会有这么多宝贝？”
樊程式眼睛都亮了。
老夫人见瞒不住了，只得道:“这是母亲当初嫁过来时带的一部分嫁妆。方才你大哥二哥不是说需要银子拉拢朝臣反对公主和亲吗。眼下家里哪还有什么银子，母亲便想着将这箱子宝贝拿出来应应急。”
话虽这么说，但老夫人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死死地抱着箱子不想撒手。
樊程式大喜，伸手去抱箱子，“还是母亲有办法。大哥二哥正为银钱的事发愁呢，我现在就把这箱子宝贝抱过去。”
老夫人不舍，“阿程，让母亲再看几眼，留下一两件首饰傍身。”
樊程式正色道:“母亲，眼下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把这些金银首饰全都用上也还不够，还得再从府里挤出银子，把下人都遣散干净。若是不拿出真金白银，那些朝臣凭什么听我们的。
难不成非要我们一大家子人去潘丽国给公主陪嫁？
您要首饰，要喝参汤，日后等我们家过了这一关，孩子们都会孝敬您，感激您，什么样的金银首饰，多贵的百年人参都给您买。”
“阿程，你可不能骗母亲。咱们家不会沦落到给公主陪嫁对吧？”
听到要给公主陪嫁，老夫人只得松手放开箱子。
樊程式肯定道:“有大哥二哥在朝堂上疏通关系，只要有一大半的官员不同意和亲，陛下也就不会下和亲的旨意。没有公主和亲，我们家自然也不用给公主陪嫁。”
“眼下，也只能盼着你大哥二哥能带着银子把这事办成了。”
老夫人连连叹气，顿觉自己命苦，
“那算命的说我儿有宰相首府之才，可你大哥二哥非但没有升官，反倒官降一阶，俸禄也少了许多，这日子可怎么过。”
“母亲莫恼，大哥二哥已然如此，但樊家还有我。”
“你……”
老夫人欲言又止。
心想你考了功名这么久，连个官职都没混上。先前还被宫里的娘娘嘲讽，说不配为官。怕是更没什么希望的。
樊程式继续道:“母亲不知，这段时日我在家中闭门不出，是在思考朝中局势。孩儿心里已有了主意。”
“真的？”
老夫人眼睛亮了亮，“阿程，快跟母亲说说。”
樊程式不急不忙道:“前些日子宫中局势不明，我们依仗谁都有风险。可现在不一样了，皇后去了势，大皇子被贬为庶人，能继承大统之人便只剩下三皇子、九皇子和五皇子。”
“说得没错。那五皇子生母是个疯癫的冷宫弃妇，他自己又是个不堪用的，陛下定不会选他继承大统。”
老夫人虽久居内宅，但宫中局势这些，她时常听三兄弟提起，有几分了解。
樊程式点头表示赞同，“除开五皇子，这皇位之争实则是三皇子和九皇子之争。九皇子年纪尚幼，功课也不好，连一篇完整的之乎者也都背不下来。而陛下时日不多，尽早选出皇位继承人迫在眉睫，他定然不会将皇位交予九皇子手中。”
“这么说，三皇子有望。”
“对。以前尚有大皇子尚有实力与之相争，如今……”
剩下的话樊程式没有继续说下去，片刻后他继续开口，“若我能在三皇子继位前得到他的赏识，日后三皇子一旦登上帝位，我必会受到重用。”
“话虽如此，可我们家现在穷得叮当响，你大哥二哥也需要银钱打理，你拿什么结交三皇子？”
樊程式道:“我的忠心。”
老夫人仍有隐隐担忧，
“传言，这三皇子可不是什么善茬。”
“母亲此言差矣，自古帝王多薄情。大皇子倒是有贤王称号，可最终结局如何？三皇子不是善茬，但他是最有希望继承大统之人。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儿子若是不铤而走险，只怕这辈子都会碌碌无为。”
樊程式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在当今陛下这里已经没有了入仕的希望。而靠近三皇子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老夫人沉默片刻，逐渐恢复了信心，她杵着手杖站起来，
“行，儿子，母亲相信你。日后，等你得到三皇子的重用，我们樊家也就有望了。”
“母亲安心，儿子定不会辜负母亲的希望。”
*
皇城内，沈知韫刚下朝便跟迎面而来的淑妃娘娘撞上了。
“娘娘。”
沈知韫礼貌地打招呼。
名义上二人虽是母女，但沈知韫还是不习惯唤淑妃娘娘“母妃”，仍以臣子的身份自居。
淑妃娘娘并不在意，她亲昵地拉了沈知韫的手询问，“可否到我宫中坐坐？”
“阿韫承蒙娘娘照拂，早该拜访娘娘的。”
沈知韫表现得有礼有节，淑妃娘娘看着便欢喜。
随后，沈知韫便同淑妃娘娘去了她的宫中。
沈知韫估摸着，淑妃娘娘怕是也在关心达西求娶公主和亲一事，开口问，
“娘娘可是要问达西求娶一事？”
淑妃娘娘却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唤宫女端来了几盘精致的小点心和茶水，摆满了两人面前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