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两人做完卷子，林乔就趴在桌上睡着了，挺直的鼻梁在他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眼睫密密地盖着，他睡得并不踏实，右手虚握成拳，微微蹙着眉。
顾晓做题一向很专注，可现在注意力却一直不能集中，频频看向睡着的林乔。
这也导致最后他以五分钟的微弱劣势输给了蒋宁。
“我——赢——了——”蒋宁夸张地做着口型，得意洋洋地翘起二郎腿，“还——来——吗——”
顾晓摇摇头，指指林乔。
蒋宁比了个ok，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去了客房。
“醒了。”顾晓拍拍林乔的肩，说不上有多温柔。
林乔被吓得肩膀一耸，顾晓刹那间有些后悔。
“唔，小顾？”林乔抬头，眼中一片茫然，“小宁呢？”
“他睡客房。”见林乔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找蒋宁，顾晓莫名有些不爽，那点愧疚也没了，“我们写完了，你回去睡吧。”
刚醒来的林乔还懵懵懂懂的，毫无防备，他打了个哈欠，一向黑白分明的瞳孔蒙上了水汽，随后迟钝地站起身，转了转僵硬的脖子：“那你们早点睡。”
“嗯。”
林乔没走出两步就被蒋宁放在地上的书包绊了一下，重心不稳，慌乱间扯住了顾晓的衣服，大片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两人距离离得近，顾晓闻到了林乔身上清新的皂角味，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味道。
“……”
“啊啊啊对不起！”林乔清醒了，连忙把衣服给顾晓拉上，不停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顾晓被吃了不少豆腐，抓住林乔两只忙碌的手，给背到了林乔身后：“没事。”
“我不是故意的。”林乔小声道。
顾晓避开视线，耳尖泛红：“你回去吧。”
“好的。”
“等一下。”
林乔立刻回头：“怎么了？”
顾晓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平时喷香水吗？”
问出口又觉得自己很冒犯：“算了，没事。”
“没关系，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林乔如实回答，“以前有行程的时候会喷，平时不会。”
顾晓“嗯”了一声。
林乔却会错了意：“你喜欢香水吗？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很适合学生党……”
“不用了，谢谢。”
“啊，好的。”林乔乖乖点头。
青春期还真是变化无常，想起一出是一出。
——
终于到了考核结果揭晓的日子，林乔推门进入练习室，脚步顿住了。
一直不见踪影的方书冉坐在地板上，和其他四个扎堆坐的队友中间隔了一道不尴不尬的距离。
方书冉循声望来，目光和林乔对上，林乔不动声色地转移视线，走到陶洛身边坐下。
老师的到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和谐，一番寒暄过后进入正题。
“林乔c位，有人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众人忙不迭摇头。
“陶洛主唱，南默程夏和主舞，姜致rapper。”
“方书冉的考核私下以视频形式发给我们了，定位是rapper。”
“啊？”
众人皆是一愣，林乔顾不上别的，转头看向人群外围的方书冉。
方书冉平静地接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冰冷的白炽灯光下，他的神情仿佛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同化，冷静而淡漠，他的淡然反而衬托得在座的各位都大惊小怪。
方书冉没有在公开场合唱过rap，就他目前的所有舞台来看，主舞和主唱他都完全可以胜任，林乔都做好了和方书冉同担的准备，结果人家出其不意选了rap。
偏偏老师还通过了，这说明什么。
林乔微微眯起眼睛。
深藏不露，同样都是ace，和他撞号了。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团里一旦拥有了两个ace，那粉圈必定撕得不可开交，团队的热度也有了，王有仁打得一手好算盘。
林乔心中冷笑。
下午，曾希宣布了一个义愤填膺的消息。
“隐藏摄像机？！”
林乔怔了怔，下意识环顾四周找摄像机。
“今天宣布结果的过程，包括你们考核时的表现，都会打包一起作为你们出道前的宣传物料——放心，不能播的我们肯定会剪掉。”曾希安慰众人。
姜致想闹，被陶洛用胳膊圈住：“好了，还在录呢。”
“对，还在录。”曾希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充，“把你的撒泼耍赖全都录进去。”
“别！”姜致一骨碌爬了起来，很要形象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
林乔观察了许久，只能发现一个藏在窗帘后面的摄像头，他往前走了走，挡住了那个摄像头能录到的区域。
等众人闹够了，曾希宣布了解散，姜致第一个往外跑，程夏和紧随其后，南默摇摇头快步跟上，陶洛回头，目光在林乔和方书冉之间徘徊，两位当事人好心地没让他提，自己抬脚往外走。
公司一声不响的狗操作吓得大家只敢躲在厕所，南默神经过敏，担心厕所也有摄像头，把犄角旮旯翻了个遍才招呼大家进来。
“搞什么幺蛾子，这是侵犯我们隐私！”姜致靠在墙上抱怨，头发刚才在地上滚成了鸡窝，“出道宣传多么重要的事情，我们没化妆没做造型，蓬头垢面的，人家能喜欢上就怪了。”
“化妆倒是无所谓，后期应该会美颜磨皮加滤镜，我主要担心咱们平时说话嘴上没个把门，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交代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把不合适的地方剪掉。”程夏和思考时习惯性摸口袋，想到还在众人面前，又不经意地收回了手。
“应该没事，”陶洛揉了揉太阳穴，“而且我们好像的确没干什么不好的事。”
南默，程夏和，姜致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地板，墙板，天花板。
“你们……不会吧……”陶洛嘴角抽搐着，心里一咯噔，“你们干什么了？”
“也没什么……”姜致吞吞吐吐，“就是……说了些不该说的。”
“说什么了？”
三人闭嘴保持缄默。
还能是什么。
身为话题中心的方书冉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行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林乔打着圆场，“以后保持警惕就好了。”
“林哥你怎么这么冷静啊，一点都不生气。”姜致家境好，从小宠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生气有用吗，”林乔无奈道，“这种突发状况以后还多着呢，什么起床突袭啊，宿舍突袭啊，隐藏摄像机这种都算小儿科了。”
“我不想当爱豆了。”姜致的眼底没了光，“这哪是明星啊，这是动物园里供人观赏的猩猩吧！”
“别说丧气话。”陶洛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散了吧，我去练习室。”南默一有烦心事就会拼了命的练舞，大家都心知肚明。
“别过度。”陶洛叮嘱。
“知道。”
“我出去转转。”程夏和难耐地蜷起了手指，推门出去了。
“那我们也走吧。”陶洛架着烂泥一样的姜致率先往外走，回头一看，惊悚地发现那两位一见面他们就害怕掐架的冤家没有跟着出来。
陶洛吞了吞口水。
黑帮谈判，他这种小喽啰还是保命要紧。
“聊聊？”洗手间内，林乔抱着胳膊坐在洗手台上。
“从哪里说起呢……”方书冉深吸一口气，“我……”
“为什么来千胜。”林乔抛出问题。
“合同到期了，李伟强不放我走，他动用了一些关系，让其他公司不要我，只有千胜敢冒这个风险。”
“那你现在是对王有仁死心塌地了？”
“各取所需，我没必要给他卖命。”
“你倒是冷漠。”
“有你的前车之鉴摆在这里，我不敢太心动。”
“……”
林乔一时词穷。
“王有仁的确长了一张慈父脸，你不用太自责，可以理解。”方书冉善意地安慰道。
林乔想打人。
方书冉假装没看见林乔五彩斑斓的脸色，收敛了脸上的玩味：“之前网上针对你的言论，并非我本意。”
林乔额角一跳。
终于还是谈到这个了。
林乔和方书冉之间长达两年半的针锋相对一直都是林乔的逆鳞，他不提不代表不在意。
“当然我也有错，我放任当时的团队对你造谣抹黑，还坐收了渔翁之利，潜水比亲自下场还要恶心，我明白，我向你道歉。”方书冉眼中是十足的诚恳。
“没指望你原谅我，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公开道歉。如今我们是队友了，我很希望我们能正常相处，好歹不要让队友们一直为隔开我们两个而操心。”方书冉叹气摇头，“私下里无所谓，镜头前还是要兄友弟恭一番的。”
“我有数。”林乔淡淡道。
Flechazo也有他讨厌的人，有些还和他有cp，林乔每次在镜头前努力营业时，cp粉们不会想到，她们同人文里的软糯可爱0一直在诅咒攻气十足的1去死。
“为什么不续约了？”林乔问。
方书冉没立刻回答，他盯着某一个角落看得入神，林乔以为他在发呆，刚要重复，就见方书冉抬起头：“不想干了。”
“又是演戏又是唱歌的，太累了。”
累？
林乔皱起眉，显然不相信这个回答。
但方书冉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样子，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人家的私事林乔不想多过问，总之两人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些头破血流的往事能放下就放下，放不下也得强迫自己忘了。
林乔给陶洛发了条消息，说他和方书冉已经说开了，可以把“五朵金花”这个没有方书冉的小群解散了。
然后，名为“六味地黄丸”的群聊自成立以来第一次出现了99+的消息。
林乔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设置了群聊消息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