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已经进行了三天。
各国之间，因为利益冲突，争执不下，迟迟未能达成一致。
“我认为应该限制军队进入的数量。试想一下，如果其他国家的军队在我国境内随意走动，百姓们会多么恐慌。”
“百姓？我看你是心里有鬼吧。”
“什么？心里有鬼？你再说一遍！”
“哎呀，我只是自言自语而已，你听到了？”
……不，应该说，情况正在一天天恶化。
这里聚集的，都是些精明算计之辈。
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们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放弃应有的体面。
会场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奥多冷眼旁观，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掌拍在圆桌上。
砰——！
全场鸦雀无声。
刚才还在大声争吵的人，暗中盘算的人，以及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全都安静了下来。
“请各位注意自己的言行。”
奥多冰冷的警告，让众人噤若寒蝉。
奥多环视全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各位，大家的情绪都有些激动，不如先休息一下吧？”
艾薇笑着提议，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奥多见状，说道：
“……那就休息一个小时，各位调整一下状态。”
奥多起身离开了会场。
艾薇和赫卡忒紧随其后。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从座位上站起来。
并非他们不想离开，而是因为奥多的威压，让他们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会议第三天，依旧没有达成任何协议。
“真是一群混蛋。”
奥多叹了口气。
艾薇笑着说道：
“不过还是有一些比较配合的人啊。”
“你是说精灵和卡尔迪亚帝国那帮家伙？”
“还有阿斯特拉的人。”
奥多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一提到阿斯特拉，他就不禁想起那两双狂热的眼睛。
那两位对肌肉有着近乎疯狂崇拜的家伙，在这三天里，已经把奥多折磨得够呛。
身心俱疲的奥多，皱着眉头说道：
“唉，虽然我很感谢他们的帮助，但是……”
艾薇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确实有点过分……”
这几天，艾薇因为会议的事情，经常和奥多待在一起，所以她也知道这一切。
-教皇陛下，好久不见！您还记得我吗？
-嗯……？啊，你是阿斯特拉的达里基特？真是没想到，你小时候那么瘦弱，现在竟然如此强壮。
-您还记得我！我真是太荣幸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
-哎呀，不说这些了。教皇陛下，我这次来圣城，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先皇陛下，您要的东西在这里。
-哦，谢谢！
见到奥多后就激动得语无伦次的达里基特。
以及在他身旁，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接话的塞拉。
就连艾薇都觉得有些头晕，更别说要直接面对他们的奥多了。
本来就因为会议的事情焦头烂额，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不过他们都是好人。”
“是啊，而且送我的饮料也很好喝。如果他们能稍微收敛一下就好了……”
奥多再次叹了口气。
站在艾薇身旁的赫卡忒，看着奥多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暗爽，说道：
“他们可是我们强有力的盟友。”
赫卡忒幸灾乐祸的语气，让奥多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哦？”
赫卡忒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奥多，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对了，今天是切磋的日子吧。”
“是吗？”
“嗯，随便。”
艾薇的脖子上渗出了冷汗。
夹在这两个随时可能打起来的人中间，她感觉自己的精力正在被迅速消耗。
“……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两个人，只要看不顺眼，就会以切磋或授课的名义大打出手。
真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当天晚上。
铛——！
大神殿的演武场中，一片狼藉，两道身影在中央对峙，怒目而视。
“还挺耐打的嘛？”
“托您的福，教导有方。”
“那是当然。”
奥多笑了。
赫卡忒深吸一口气，拔出剑。
现在的赫卡忒，已经能够站着完成整场切磋了。
这段时间，赫卡忒的实力突飞猛进，压抑着心中的喜悦，向奥多问道：
“会议的事情，您打算一直这样拖下去吗？”
“还能怎么办，他们要是继续这样胡闹，我就直接动手了。”
“那他们反抗的话……”
“他们敢吗？”
赫卡忒的嘴唇动了动。
奥多绝对不会改变主意，所以最终还是妥协了。
“……您也要顾及一下外界的看法吧。”
“蠢货。”
奥多嗤笑一声。
“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他们有所顾忌。”
“装腔作势吗？”
“你这小东西……好吧，你说的也没错。”
咔哒咔哒——！
奥多活动了一下筋骨，骨骼发出爆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赫卡忒，说道：
“我们是使徒，这片大陆的最强的一群人。怎么能向他们低头？”
“……实际上，我们也是人类。”
“对他们来说，真相并不重要。”
奥多拍打着腰部的动作，像极了普通的老人，但他那高大的身躯，却显得有些滑稽。
“你知道吗？他们都认为你是下一任教皇的最佳人选。”
赫卡忒顿时沉默了。
这无疑是默认。
她不可能不知道。
虽然已经过去了，但在上一个轮回中，她可是统一了整个大陆地下世界的人。
对于暗中流传的信息，自然了如指掌。
之所以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因为她想要的，并非教皇之位。
“……我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她要为了艾薇而活。
要成为她的影子，永远守护在她身边。
这是赫卡忒的人生信条，也是一直这么做的。
“就算你不想当，世人也会这么认为。”
“我应该顺从他们的意愿吗？”
“你想逃避吗？”
赫卡忒直视着奥多。
她想弄清楚奥多说这番话的用意。
许久之后，赫卡忒看着平静地与自己对视的奥多，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您是希望我出面解决这件事吗？”
奥多之所以一直放任他们胡闹，只是为了让自己站出来。
奥多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捋了捋长长的胡须。
“你的反应倒是挺快的。”
赫卡忒皱起了眉头。
“您真的希望我继承吗？”
“就你那副德行。”
“为什么……”
“因为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赫卡忒顿时语塞。
但仔细想想，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所以赫卡忒只能无奈地苦笑一声。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过后，奥多看着赫卡忒，继续说道：
“真是让人头疼。除了你之外，竟然没有一个能用的。”
虽然依旧是批评赫卡忒的语气，但这一次，他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温柔。
赫卡忒下意识地避开了奥多的目光。
他偶尔流露出的这种表情，让赫卡忒感到很不适应。他对自己的期望，也让赫卡忒感到沉重的压力。
奥多转过身。
“好好想想吧。会议还有四天。”
说完，他便离开了演武场。
夕阳西下，演武场上。
独自一人留下的赫卡忒，呆呆地望着落日，陷入了沉思。
两天后，会议第五天。
赫卡忒看着再次陷入争吵的众人，以及一脸无奈的奥多，心中思绪万千。
“……”
她已经明白了奥多的意图。
也知道该如何调解他们之间的矛盾。
但她之所以没有出手，是因为她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一旦她积极介入会议，众人对她的看法就会发生改变。
从“有力的教皇候选人”，变成“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教皇”。
她将不再是圣女的护卫，而是“代神审判之剑赫卡忒”。
赫卡忒的目光转向了艾薇。
为了她而活。
为了她而立下的誓言。
以及心中的爱意。
她试图从中找到这样做的理由，但依旧徒劳无功。
她学到了很多东西，但她所知道的统治方式，只有高压统治。
她只知道如何站在别人的头上，用恐惧来控制他们。
自己真的适合这个位置吗？
奥多为什么要把这个位置交给她？
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
“赫卡忒。”
艾薇轻声呼唤道。
一只白皙的手从桌子底下伸过来，摸索着找到了赫卡忒的手。
两手相握。
艾薇将赫卡忒的手拉到自己身前，在她的手心上写了几个字。
那几个字的意思是：
-做你想做的事。
赫卡忒猛地睁开眼睛。
看向艾薇。
艾薇用手捂着嘴，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赫卡忒顿时哑口无言。
“有那么明显吗？”她心想，但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艾薇一直关注着自己，她对自己的细微变化都非常敏感，所以才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
而且，以她的聪明才智，肯定也猜到了自己在烦恼什么。
赫卡忒咬紧嘴唇。
她紧紧地握着艾薇的手，心中做出了决定。
仅仅因为她的一句话，她的思绪就变得无比清晰，这让她不禁笑。
或许，东方和什玛东什玛西两兄弟对自己的评价并没有错。
自己或许真的被她牵着鼻子走。
赫卡忒的目光转向了圆桌。
看向那些为了利益而争吵不休的“野兽”。
再次想起了：
为了艾薇而活。
为了她而立下的誓言。
以及心中的爱意。
“……换个角度想想。”
她也不必一直躲在艾薇身后，做她的影子。
有很多方法可以保护她，有很多方法可以让她获得荣耀。
不仅仅是保护艾薇一个人，而是保护艾薇所爱的一切，成为一个巨大的屏障。
即使她只知道用恐惧来统治，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以前不也一样吗……”
就连只会用拳头说话的奥多，也能治理好圣城。
而且，教训使徒这种事，无论她站在艾薇身后还是身前，不都一样吗？
赫卡忒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前走去。
奥多的眉毛微微扬起。
他胡子下的嘴角微微上翘，这一幕赫卡忒并没有看到。
赫卡忒走到艾薇身后站定，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赫卡忒环视众人，缓缓开口：
“我有个想法……”
露天花园中，圣城南部温暖的气候笼罩着这里。
这位阴郁的女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或许，你们不必非要达成一致。”
接下来，她将宣布，结束这场漫长而无聊的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