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送的艾蕾塔

猫沢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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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迈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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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王都广场为中心,宴会开始了。

有人拿酒瓶来,有人拿食物来,有人演奏乐器唱歌,有人当场跳舞。王都就这样迎接了不眠之夜。

宴会的中心人物,不用说,当然是阿西尔。不过,阿西尔本人并没有下楼来到民众之中,只是在阳台上和骑士团的人一起俯视广场,偶尔向民众挥手致意,但民众似乎已经很满足了,原本就有许多人只要能获得喧闹的借口就满足了。

艾蕾塔自己也被塞了葡萄酒、轻食、点心……被卷入了吃吃喝喝的行列,但她只是随便把那些食物塞进胃里,然后环视四周。

阿西尔在骑士们的包围下喝酒,暂时不需要‘弗洛伦’吧。

确认了这一点,艾蕾塔悄悄地溜出宴会。

因为,她没看到亚瑟的身影。

她往丢下西露芙的地方走去,果然不出所料,西露芙死了。

血鸦大概做了什么吧,艾蕾塔冷静地思考,同时靠近蹲在西露芙遗体旁的亚瑟。

亚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艾蕾塔,别说转头,他连脸都没抬起来。

“……亚瑟。”

艾蕾塔轻声呼唤,亚瑟才缓缓地动了。

在他身旁的西露芙,死时的表情极为安详。血鸦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西露芙……为什么死了?”

亚瑟的眼神看似看着艾蕾塔,其实没有。他只是脸自然而然地转向艾蕾塔,顶多只看着艾蕾塔的脚边,他似乎没有抬头的力气。

“……我用了解毒剂。可是,西露芙小姐本身的勇者之力比解毒剂更强,西露芙小姐自己治好了自己。”

“那么,为什么西露芙会……”

艾蕾塔回答后,亚瑟的眼睛终于缓缓地看向艾蕾塔的眼睛。

看到那蓝天色的眼睛深深扎根着绝望,艾蕾塔也露出悲痛的表情继续说道:

“大概……是因为毒太强了。或是,只靠西露芙小姐的力量,无法对付毒,我是这么想的。”

亚瑟的表情终于混杂了绝望以外的感情。

“这是怎么回事?西露芙无法完全治好毒吗?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丢下西露芙!”

开始萌芽的,是愤怒。亚瑟接受现实,或是说无法完全接受,因而愤怒。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揪住艾蕾塔的衣领。

“喂,弗洛伦,这是怎么回事!”

艾蕾塔看着亚瑟的愤怒,毫不畏惧地继续说道:

“她说了,‘不用管我,快去’、‘去救哥哥’……因为这是西露芙的愿望,所以我才去找你。”

艾蕾塔无法确认亚瑟的脑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亚瑟恐怕是想起了在王座厅时,艾蕾塔保护自己不受大王子的子弹所伤的事吧。要是没有艾蕾塔,自己应该多少会受点伤。

“西露芙,为了我……”

而艾蕾塔保护了亚瑟的事实,让亚瑟将愤怒的矛头指向自己。

说不定他认为,都是因为自己太没用,妹妹才会死掉。

“西露芙小姐说,她不希望任何人死掉。所以,为了尽可能让更多人活下来,她才把我……哎,她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目送我离开的呢?”

艾蕾塔眼眶湿润,声音哽咽,不是对着亚瑟,而是对着西露芙说话。

她坐在西露芙身旁,亚瑟也跟着坐在她旁边。

“她是勇者。西露芙小姐,真的是勇者。”

艾蕾塔流下眼泪,抚摸西露芙的脸颊。从冰冷的脸颊上,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

艾蕾塔就这样抚摸西露芙好一阵子,亚瑟也在她身旁低下头,开始流泪。

自从成为勇者之后,亚瑟失去的东西实在太多。

而他夺走的东西也一样。

“亚瑟,你不要死。你要活下去,活下去哦。请你,一定要……”

但是,艾蕾塔无情地这么说道。

她知道这会折磨亚瑟。正因为知道,正因为亚瑟能够将西露芙放进棺材吊唁,她才这么说。

宴会的隔天,王都再度沉浸在悲伤之中。

庆祝战胜的宴会之后,等着大家的是善后工作,特别是收拾战死者的遗体时,大家都陷入低潮。

不过,他们也能将死者视为必要的牺牲。毕竟他们相信,这场战争的胜利,将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为了回报死者,幸存者们努力工作。多亏了他们的努力,得以举行联合葬礼。

联合葬礼庄严而盛大。

不过,葬礼上的圣职者人数很少。这也是当然的,因为大圣堂的相关人士不仅没有参加联合葬礼,甚至不被允许进入王都。

大圣堂曾经背叛阿西尔,试图谋杀他。许多人认为,今后大圣堂应该也会继续受到冷落。

联合葬礼由在城内保持中立立场的祭司主办,许多民众前来参加。

运进王都圣堂的棺材都很气派,这表示他们有足够资材与劳力来祭拜死者吧。艾蕾塔站在阿西尔身旁,冷眼看着棺材的队伍。

这让她想起那些无法吊唁的同伴。

薇娅、沃里克、安琪拉公主,以及弗洛伦和许多王都的同伴。

他们全都被人类杀害,甚至无法吊唁,无法准备棺材。

她至今仍无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她只是不断向前,仿佛要忘记自己失去的一切,不愿想起失去的事物。

艾蕾塔还无法直视,当她突然停下脚步时,从黑暗中涌来的悔恨与痛楚。

……直到一切结束为止。

艾蕾塔这么想着,再次将视线移回棺材上,移向从魔物们手中夺走一切的人类们的棺材。

西露芙被安葬在特别美丽的棺材中,沉眠于墓地之下。

墓碑上刻着西露芙喜欢的花朵,以及“温柔清廉的勇者西露芙长眠于此”的碑文。

亚瑟抱着膝盖,坐在墓碑前。

他很清楚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人们都在努力修复战争的痕迹。

重新粉刷被子弹打穿的墙壁,重新铺设碎裂的石板……该做的事堆积如山。阿西尔正在努力让乱成一团的治世恢复原状,艾蕾塔也忙着照顾伤患和煮饭。

所以,亚瑟也必须工作。未来还会继续,不如说,现在才要开始。为了清算自己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亚瑟必须让这个国家和魔物国变得更好。

但是,他怎么样也动不了。身体是如此,心更是如此。

“亚瑟。”

亚瑟听见呼唤自己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应该正忙着工作的艾蕾塔就在那里。

艾蕾塔露出浅笑,在亚瑟身旁坐下。

“你果然在这里。我就想你一定在这里……来。”

然后,她递给亚瑟的包裹是食物。

虽然只是面包夹蔬菜和火腿的简单食物,但亚瑟看到之后想起了饥饿。

“……我不需要。”

然而,亚瑟拒绝了。西露芙死后,他实在没有活下去的力气。

他甚至觉得如果不吃东西就会死,那也无所谓。

“不行,吃吧。你必须活下去。”

然而艾蕾塔却用略带怒气的声音这么说,硬是把包裹塞给他。

亚瑟无奈地收下后,艾蕾塔又打开另一个包裹,在亚瑟身旁吃了起来。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亚瑟也打开包裹,咬了一口里面的面包。

很好吃。与此同时,他对自己觉得好吃的想法感到厌恶。西露芙明明死了,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西露芙小姐一定没有恨你,也不担心你今后的未来。”

但是艾蕾塔却这么说。

她毫不留情地把亚瑟一直逃避直视的事情摊在他面前。

“更何况,她绝对没有希望你死掉。她希望你活着,然后得到幸福。”

“这种事……”

“她的确这么希望。绝对。”

艾蕾塔连亚瑟打算否定而脱口而出的话都加以否定,坚定地凝视着他。

亚瑟无法否定那双眼睛。艾蕾塔强烈地传达出她希望亚瑟“活下去”的心愿。

被那道视线震慑住,亚瑟闭上嘴巴。

“虽然一直想着要是那样做就好了……不过,我吊唁了。我……弗洛伦,没有被吊唁。毕竟我并不是为了某人的幸福而死。”

艾蕾塔从亚瑟身上悄悄移开视线,像是在对西露芙的墓碑说话般喃喃自语。

听到她这么说,亚瑟才想起‘这么说来她死过一次呢’。

“我自认能理解死者的感受,毕竟我好歹也死过一次。”

“是啊。”

艾蕾塔恐怕是这世上比任何人都更近距离体验过死亡的人。或许是因为她谈论死亡,艾蕾塔的话语流畅地渗入亚瑟的心中。

“就连我自己,也花了很久的时间才看开我的死。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以外的重要之人死去时,要怎么看开……但我觉得,会花很久的时间也是理所当然的。”

艾蕾塔似乎察觉到亚瑟心境的变化,她客气地笑了笑,接着轻声说道:

“所以,慢慢来吧……不过,就算慢慢来也没关系,只要活着,往前迈进,就好了。”

“是啊。”

在那之后,他们只是默默地啃着面包。

亚瑟已经不再思考在西露芙的坟前究竟做了什么。

那一定是必要的事情。亚瑟心中依然充满悲伤、后悔与愤怒,但他隐约觉得,总有一天能够重新振作起来。

慢慢来没关系,但要向前迈进。

亚瑟稍微回想起身为勇者的心。

于是亚瑟被艾蕾塔带回城镇后,那里发生了一点骚动。

“啊,弗洛伦!来帮忙!有好几个人吐血倒下了!”

那里竟然有好几个人吐血倒下。那正是……西露芙中的那种毒。

在僵住的亚瑟身旁,艾蕾塔立刻行动,一边准确地下达指示,一边开始照顾倒下的人们。

亚瑟看着这一幕,听见了声音。

“毒药似乎被扔进了水井。”

“你说什么?到底是谁做出这种事。”

听到这件事时,亚瑟非常愤怒。

“……还有余党吗?”

杀死西露芙的大王子派系的幸存者。还有人活着,这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亚瑟自己也没有自觉,但确实如此。

“我要寻找余党。”

亚瑟自言自语地低语,仰望天空。

西露芙不在那里。但是,仰望蓝天,感觉就能感受到身为勇者的联系。他有这种感觉。

“那就是我的使命。”

就这样,亚瑟得到了脱离自暴自弃又怠惰的生活的契机。

勇者在混乱与荒废中才会闪耀。找到挥舞正义之剑的目标,亚瑟终于积极地,而且还是有点盲目又依赖地展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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