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三年前才第一次见到茵茵。”裘力拉了下邱朗朗，让他躺好，语调波澜不惊，“那时候因为项目关系，认识几个聋哑儿童耳蜗植入方面的专家，想帮茵茵咨询一下，聊起来才知道茵茵和山哥的情况一样，没什么办法。”
“可是......”
吐出这两个字后，邱朗朗张着嘴僵在那里。
他想问的太多，可以他现在的身份，很多事他根本就不该知道，所以一时间竟无法问出口。
他从来都知道裘旺西不是什么专情的人，否则裘力不可能被送进裘家，母亲也不会毅然决然地离开。
可是尹鹭？！
什么时候的事情？！
按茵茵的年龄倒推，应该是出生在他和裘力发生车祸那年前后，父亲当年是单身，倒也算不得悖德……
只是，父亲当年对尹鹭是认真的吗？
是因为发现又是个聋哑小孩从而放弃了她们母女，还是因为发现自己患上了胰腺癌后不愿再拖累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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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鹭亲口说的，我没有去试图验证过。没意义。”裘力缓了缓，又说，“尹鹭说她本来想把这件事吞到肚子里，绝不告诉任何人，反正裘旺西死了，也给她们母女俩留了笔钱，她别无所求，只想给茵茵平静的生活。“
“那她为什么又......”
“告诉我？”裘力自嘲一笑，“大概和你一样，觉得我是个好人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说：“我想她是希望茵茵能多一个亲人，一个能照拂她的亲近的哥哥，只可惜......”
裘力的话没说完，邱朗朗瞬间反应过来——裘力和茵茵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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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说的没错，裘家造下的业障太多了......
这一夜，邱朗朗心里毛毛的，难以入睡。
又一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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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过手机，想看看邱慢慢的近况。
顺手给几条新微博点了赞，每一条下面都有唐逸轩跟进的评论，还不止一条，他现在好像是promise某小站的粉头，他一改从前的反对态度，看得出是很用心地在支持邱慢慢。
邱朗朗切换软件，认真看了几条比赛实况剪辑和弹幕，他对这种比赛不太熟悉，但隐隐觉得邱慢慢所属的组合实在是缺少特点。他叹口气，悄悄按灭手机。
?这一夜，茵茵和邱慢慢交替出现在梦里，邱朗朗睡得极不安稳。
*
裘力和莫随风约好早八点见面，邱朗朗一听也跟着爬起来，同詹礼悦请过假后，揉着眼睛一起上了郭克己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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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随风比莫盛雪小了十岁，莫盛雪嫁给裘旺西那年莫随风才上高一，他亲眼见证了两个人热恋、冷战，再到恩断义绝的全过程。
年轻时的裘旺西有野兽般的商业嗅觉和勇猛，求胜在他手里身价暴涨，从一家个体煤窑成长为西胜数一数二的民营矿业集团。对于追求自己欣赏的女人，裘旺西表现出一掷千金的果决和热烈。
而莫盛雪以为自己遇见的是不一样的那个男人，倾其所有飞蛾扑火，渴望和裘旺西共同打拼出个新天地。
可婚后她才发现，裘旺西想要的只是个女人，一个拿得出手的女人，并不是一起打江山的伙伴。
在腻烦了莫盛雪的抱怨后，裘旺西给她单独注册了一家公司，就是现在的盛山重工，莫盛雪也作出妥协，在婚后的第三年生下了裘浅山。
诞下男婴的喜悦只短暂停留了五天，新生儿听力筛查发现裘浅山先天耳聋，基因筛查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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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总是心更软的那个，莫盛雪的生活重心从工作转到孩子身上，而裘旺西的重心则转向了其他女人。
莫随风劝姐姐离开裘旺西，或许是还有爱，又或许是赌着一口气，莫盛雪没有离开裘旺西，夫妻俩过着形同陌路的日子。
直到裘力被领进家门，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莫盛雪脸上。
那一年，裘浅山已经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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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初秋的午后，莫盛雪带裘浅山去了母子俩最喜欢的植物园，像惯常的那样，他们在温室里分辨各种花型和味道。
临走时，莫盛雪买了一株白色复瓣芍药放进裘浅山怀里，而后镇定地告诉他，她无法再和裘旺西一同生活，准备离开裘家，离开西胜。
但在走之前，她会再管理盛山一年，等他满十八岁就留给他继续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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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那日，莫盛雪苍白却平静，插着外套口袋对他笑，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你是个男人了，妈妈就送你到这里吧。你......”她无奈又自嘲地一笑，“尽量做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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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莫盛雪重启自己地质工程师的职业生涯，走遍大江南北，他们只在她偶尔落脚西胜时得以短短碰上一面。
而那株白色芍药终是不适应被圈养于四方空间，后来被裘浅山移栽到去老宅后山的山脚下。
如今，已然繁茂成园。
“到了。”郭克己说，徐徐将车刹停在写字楼的大门前。
邱朗朗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深吸口气，跟着裘力下车。
这么多年过去，莫随风的办公室没什么大变化，依旧是简单的黑白家具，肃静而冷淡。
还没到正式办公时间，律所里只有一位保洁在清理地面。
远远见到他们，莫随风从桌后起身，迎到门边。
“......小舅。”裘力迟疑地喊了声。
莫随风一笑，拍了下裘力的肩：“这别扭的，你要不还是喊我莫律吧。”随即他转向邱朗朗，伸出手道，“这位小友婚宴那天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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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披着西装，笑起来眼角浮起细长的皱纹，手掌一如既往的温暖。
邱朗朗喉咙哽塞，双手一同握住，跟着裘力的称呼喊：“小舅舅好。”
莫随风愣了愣，笑容有一瞬的凝滞，但很快恢复如常，抽回手轻笑着摇了摇头。
“说吧，有何贵干？”他一摆手，指指皮沙发，示意两人落座。
裘力垂头思考片刻，开门见山：“您对裘望东了解多少？”
莫随风端过来一套茶具放在茶几上，闻言笑了：“你自家大伯，你来问我？”他摇摇头，开启电水壶，“不熟，我去婚宴是吃罗厅长那边的请，我们所有不少业务要和海关打交道。”
“那您想提醒我什么？”裘力皱眉，问得更直接了些。
莫随风挑眉，而后在水壶嗡嗡的低响里瞟了邱朗朗一眼。
“自己人。”裘力简短道。
莫随风点了下头，片刻后，水开了，他缓缓舀一勺茶叶入壶，淋上开水，才用漫不经心的语调开口：“有个......朋友，”在说“朋友”两个字时，他似乎斟酌了一下措辞，“在提及裘望东这个人时，称之为‘冷血虚伪’的老狐狸。”
邱朗朗心头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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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当年最烦他，但是他一直待浅山不错，我也只当我姐是恨屋及乌，没多想过，”莫随风斟茶，一杯推给裘力，道，“而且他的存在感似乎很低，你上次过来说股权的事，也只说和那个堂弟不太对付，但......”
他用那种“你懂的”的眼神看了裘力一眼，说：“那一巴掌很高明啊，倒是让我对那位朋友的言论不得不信上三分。”
邱朗朗脑子里还在琢磨什么“朋友”，哪个“朋友”为什么会比他们这些家里人还更了解裘望东？
裘力的反应却比他快了好几拍，只约略一个呼吸的功夫，就听见他无比直接且生硬地发问：“您和冷律师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