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明哲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先说说李沐春吧。”
李沐春是取代苏家留在江城的，又隐隐传出李沐春胜过苏老将军的话，他不相信陈六会不留意这个人。
果然，提及李沐春，陈六当即道：“此人的确有有些本事，带兵打了好几次胜仗，而且极其善于收拢人心。但这人有些奇怪……”
陈六顿了顿，琢磨了一番之后才慢慢组织了语言。
“他这个人……对身边的人极其严格，甚至算是苛刻。”陈六慢慢将捋顺的想法道来，“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说李沐春是严于律己，可后来就觉得有些做戏的成分在里面了。”
聂明哲眯起眼睛，这倒是跟客栈老板说的有些不谋而合了。
“你继续。”
“李沐春来江城的时候带了好几个亲随，按说这些亲随又不是打仗的士兵，只要照顾好他的日常起居就行了，可他偏偏让这些亲随上了战场……都是身娇肉贵的主，没几场战事下来，他身边的亲随就死的差不多了。”
“他做的如此明显，那些亲随都没意见？”
陈六摇头：“且不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李沐春是主帅，他让上的战场，那些亲随如何敢反抗？再者他这人极会给人画饼，我看那些亲随上战场的时候可都高兴的很。”
见聂明哲面露疑惑，陈六主动解释：“我开了一个烧鸡铺子，那些亲随都常去我那里买烧鸡，又一次，李沐春的一个亲随很高兴的说，等从战场上回来，他们就升官发财了。”
苏五忍不住道：“那也要有命回来才行啊！”
陈六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说的，那亲随当时十分得意，说话有些没遮掩，直接告诉我，他们就是去战场上捞功劳去的，其实是有人暗中保护。”
“可他们还是全死了？”苏五郎忍不住道。
陈六点点头：“没错，如今李沐春身边只剩下了一个亲随，听说是李沐春实在不忍心身边的人再有死伤才留下的。”
如此严以律己和重情重义的名声都让李沐春得了，而代价不过是几个他原本就想除掉的亲随。
不得不说，这人很有脑子，也狠得下心。
只是他到底不是如娇娇那样，有寻常人没有的奇遇……
“将军府可有安插进去的人？”聂明哲看陈六。
苏家到底在江城经营了许多年，明面上大小主子都被抓去了京城，可那些暗中的桩子呢？
陈六犹豫了一下，道：“里面的确有我们的人，不过因为李沐春这人极其机警，所以我们的人不敢有大的动作。”
说罢，不等聂明哲开口他又追上一句：“那些人用一个少一个，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启动。”
聂明哲看了他一眼：“若苏家不能翻案，马上就存全家掉脑袋，你觉得现在还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陈六沉默。
没反驳却也没点头。
苏五郎着急了：“陈六叔，我们苏家都要灭门了，难道还有比这更要紧的时候吗？人没了才是什么都没了！”
陈六咬牙：“是老将军临死前吩咐，一切以江城百姓的性命安危为重，若接替他的人能守住这一城百姓，不许我们添乱。”
“那我们苏家人呢？”
“老将军说，苏家一门，不能和一城百姓相提并论。”
“即便李沐春要踩着苏家人骨头上位？”苏五郎忍不住道，见陈六沉默，他双目赤红，“凭什么？！”
陈六咬牙：“老将军说了，苏家就是要将自己放在百姓之下，百姓的性命胜过苏家人的性命。”
苏五郎知道祖父的为人，从前他不觉得什么，苏家人既上了战场，保家卫国有所牺牲是难免的。
经过这段时间在生死线上徘徊，加上盛如娇和聂明哲谈论起事情也从来不避着他，苏五已经不是从前天真的少年郎。
苏家落到如此境地，不是苏家时运不济也不是坏人太多，而是上面那位对苏家起了猜忌之心，才会让下面的人抓住机会攻讦陷害……
是上位者对他们苏家举起了屠刀！
而苏家人非但不能反抗，还要洗干净脖子等着屠刀落下，最后再撑着最后一口高呼“谢主隆恩”？
而且他们保护的是东唐的百姓，守的是萧家江山的国门！
即便竭力隐忍，苏五眼中还是逼出了两行眼泪。
陈六攥紧了拳头，浑身打颤，他哆嗦着开口：“五少爷，老将军他生前说……”
“苏老将军维护的是东唐白皙，为此不惜牺牲苏家满门……他以苏家百姓为重没问题。”聂明哲忽然开口，见苏五郎要开口，他直接开口打断他，而是看着陈六道，“若是上位者要辜负江城百姓呢？若李沐春打算用江城百姓的性命当做自己上位的台阶呢？”
陈六呼吸一紧：“这是何意？”
“你以为李沐春和苏老将军比起来如何？”
“他自然是不如老将军！”
“既是不如老将军，为何老将军打不赢仗，李沐春一来就反败为胜？运气？打仗只靠云球场可是要死很多人的。”
聂明哲的话振聋发聩，陈六和苏五郎两个人都觉得自己脑子像是被无形的刀劈开了似的。
苏五郎急切道：“太子殿下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你是说李沐春可能有问题？”
聂明哲没着急回答苏五郎，而是问陈六：“你刚刚也说了李沐春在此地的名声极好，为了自己的好名声，他身边的亲随死的只剩下一个了。对朝夕相伴的亲随尚且能狠下心来，你觉得他对江城的百姓能有多少感情？”
“可、可的确是打了胜仗的啊……”陈六磕磕巴巴道，“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聂明哲淡淡道：“李沐春曾经见过西津的将领，当然，是私下悄悄见的，知道的人也不多。”
“你是说他们暗中勾结？！”陈六惊呼一声，“李沐春怎么敢！他这样做，同叛国有什么区别？”
聂明哲淡淡道：“打过胜仗他一定会离开此处，而不是驻守。若换了别的将领前来驻守，一个被人摸清了布防的江城又有何安全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