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芬依然没说话，却转过头，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他已经很多年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了，她眼睛有点湿，眼神却异常尖锐。
冯德昌看着那眼神中带着的倔强，不自觉地有点怯，便没再说什么。
从什么时候起，这家里的人都变了？
孩子们不听话，连她也变得不听话了，说都说不得了，一个个都想反天。
冯雪莹大部分时候不在家，一天天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干啥。王秀芬偶尔问她，她只说“放心，肯定是好事”，其他一个字也不多说。
棚里的活都交给冯雪琴，她有时候发发牢骚，有时候又缠着二姐问她到底在干啥，她的回答依旧是保密。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先不让家里人跟着操心了，做成了皆大欢喜，做不成自己多跑两趟就行了。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家里人似乎也没那么关心她了，说出来不但得不到支持，说不定还会被反对。
这些天，她几乎跑遍了县城所有卖衣服的地方，一个店一个店地看。店的位置，人流量，顾客的消费能力等，她都记在一个本子上，这就是后来的市场调研。
不打无准备之仗，她既然要做，就是奔着成功去的。
她一早就跟周丽红商量了，看她有没有意愿跟自己合伙，毕竟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也因为自己手头的钱有限。
周丽红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早就想跟冯雪莹合伙干。之前就邀请过她，想让她跟着自己多赚点钱，可她没答应。
这次冯雪莹主动提出来，听起来也算独家生意，肯定能赚钱。再说她脑子活，能想到去南方批发衣服，拿过来卖，那赚的可不是一点点，周丽红相信她。
周丽红想到西市场找个铺面就马上开干，却被冯雪莹拦住了。
再好的生意也不能盲目开始，一定要做好前期的准备工作，西市场到底是不是个好地方，还得再看看。
这个周丽红就不懂了，只能交给冯雪莹，她还得开着现在的店，不能天天往外跑。
她跟冯雪莹跑过两趟，只见她像警察蹲点一样，选择一个位置，可以看到好几个店铺，就坐在小板凳上蹲守了。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在本子上写下店名，然后就数里面进去了几个人，出来时又有几个人提着衣服，估算一下衣服大概有多少钱。
周丽红不懂她浪费时间记录这些干啥，回去听她一分析才明白，这就可以看出这一片整体人流量怎么样，哪家店生意最好，大概能卖多少钱等。
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多门道，这都是她以前从没听说过的，这让她更加信任冯雪莹了。
想买衣服的人都扎堆去西市场，大家认为那是人流量最大，生意最好的地方。
冯雪莹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却发现它不是最好的地方。
她每次观察完，挑出进人多的几家店，进去跟老板们聊，才发现这些店大多都是开了很多年的，也就是说他们有很多老顾客。
其他店进人就比较随机，生意也是起起伏伏，这个年代的生意都不太难做，毕竟没有什么竞争力。可他们的生意比起那几个老店，明显差很多。
冯雪莹还发现一个问题，西市场集中卖的是一些便宜服装，质量还凑合，款式都比较老旧。受众群体基本是低收入人群，还有各乡镇的村民。看似人流量很大，可价格上不去，利润就少。
东街也有一些服装店，看着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进去。可这些店进去的都是机关上班的，还有一些厂子上班的年轻人。
这些人的消费水平高，对衣服的要求就高，只要有新式样子，她们都愿意尝试。
东街的店面看着就更上档次一些，衣服的陈列也比西市场的美观。但这些店里衣服款式也是中规中矩的，比那边稍微时髦一点，比起王周南穿的差远了。
她进去问了价格，真的比西市场的衣服贵不少，按照这个价格，南方的衣服也有得赚。
把县城所有的地方都转完了，她决定还是开在东街。机关单位大部分都在那边，厂子离县城远一点，但也在东面。
她把想法跟周丽红说了，周丽红完全赞成，全都听她的。她的顾虑就是东边的房租确实贵，跟西市场完全不能比。
周丽红不但不反对，还安慰她，“做生意，羊毛出在羊身上，租金也是要加在衣服上的，只要衣服能卖上价，不就挣出来了吗？”
冯雪莹只是掌握了信息差，她没有真正的做过生意。想法要落地，还得靠周丽红，这里面的门道她最清楚。
这时候，做生意没那么容易，铺面也不可能很快租出去，尤其是东街的价格，问的人都不多。
接下来，就得解决住宿的问题了。
以后要来城里做生意，来回跑肯定行不通，得租个房子住在城里才行。
周丽红听她说要租房子，马上就开口，“还租啥房子，花那个钱干啥，跟我一起住就行了。”
“不太方便吧，要长期住，还得自己租一个。”
“没啥不方便的，只要你不嫌孩子吵就行。”她看了看一旁玩的晓静，“现在手头不宽裕，你先住着，等咱挣了钱再租。”
“再看看吧，哪怕租个便宜的。”冯雪莹坚持自己的意见。
她顾虑的当然不是孩子，而是她男人。虽然她没提过，但跟人家两口子住在一起，怎么说都有些别扭。她知道周丽红的一片好心，想为自己省钱没有错，可也不能去影响人家的生活。
“你是不是怕给我添麻烦？”周丽红问道。
“那不是，不想影响你跟姐夫吗？”她开起了玩笑，“就这点事，还非要让人说出来。”
“哈哈！”周丽红突然大笑起来，“原来你的顾虑是这个，想的还真多。”
“这不是应该的吗？”冯雪莹也跟着笑。
“那我要是告诉你，压根就没有什么姐夫呢？”她笑吟吟地看着她，“你去不去？”
“什么意思？”冯雪莹一怔，感觉自己说错话了一样。
周丽红依然笑着，还带着点幽默，“字面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