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20多人，都是我当初从研究院带出来的。”
裴煜眉心微动，声音有些低哑，“你是说，这些人都是被那个什么研究院杀死的？”
所以，桑一从来都没有杀过人，而是一直在被人追杀。
她也是死去的那些人其中一个。
如果她不那么敏感，没有洞若观火的能力，她现在早就死了。
“没错。哥哥还记得我第一次出院的时候，那个在车祸中死去的女孩吗？”桑一指着墙上那个女生的照片，“她就是那些人派过来杀我的。”
裴煜呼吸一滞，“那些人是谁？”
桑一眯着眼睛，“是一群贪婪权利，想把国家权力枢纽握在自己手里，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渣。”
研究院的目的，从不是什么为了让大众接受心理障碍患者。
他们通过药物改变基因，改造他们的世界观，再统一送到岛上集训。
谁拥有了这样优秀的战士，谁就控制了这个国家权力的枢纽。
裴煜眼睛瞪大，满是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这件事连赵康、李承安他们都涉猎其中。
如果是这样，那裴书文会不会也是其中一员？
桑一的脸色有些阴沉，唇角微微泛冷，“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些人渣一个一个揪出来。”
她瞳色幽深，目光灼灼的看着墙面上最高的三张黑色照片，“然后，让他们付出代价。”
温敏、晏唯先、还有…庞博士。
裴煜猛的转过头看向桑一，他第一次在桑一脸上见到那么阴鸷的表情。
就像是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只等着时机一到，给对方致命一击。
桑一对他微微一笑，“抱歉，吓到你了。”
裴煜摇摇头，他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用拇指抵住太阳穴，沉默。
他觉得自己的大脑非常乱，这些事超出了他的认知，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半晌，他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桑一，“我该怎么帮你。”
他曾发过誓，要好好的守护桑一，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没能做到。
而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桑一所有的经历，知道她受了多少苦，多少难，他又怎么能冷眼旁观。
那些人势力庞大，他是绝不可能让桑一独自去面对这些的。
桑一缓步走到他的身边，慢慢蹲下身子，握着他的手，“我之前不告诉你这些，是不想让你陷入危险，也不想让你为了我改变自己的原则。而我现在选择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他们伤害了你，我希望你接下来能有所防范，并不是想让你帮我做些什么。”
至于接下来的事，她不想靠任何人。
她要自己去做。
她要亲手，送他们下地狱。
裴煜回握住桑一的手，温声道，“我知道你恨他们，想去报仇，可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以暴制暴是最不可取的一种方式，让哥哥帮你，我们用正当的方式来让他们得到惩罚，好吗？”
桑一没说话，默了两秒，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哥哥，你怎么还是这么单纯。”
她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了支烟，轻吐了一口烟雾，她道，“你所谓的正当手段，根本伤不了他们分毫，但他们想杀我，却是轻而易举。”
裴煜蹙眉道，“什么意思？”
桑一狠吸了两口烟，随即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意味深长的看着裴煜，“因为我的罪名从来都不是教唆杀人，而是叛国。”
他们都是被植入过战士基因的人，是那些人训练出来的特战武器。
相当于特工的存在。
裴煜呼吸一滞，眼底满是震惊。
他从没想过，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桑一勾唇笑笑，“所以，这是一场生死较量，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虽说邪不压正，可正义战胜邪恶总是需要付出很多代价，且时间还很漫长，我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也是为什么，她从不着急于得到救赎，她就是要将自己放逐在黑暗里。
以邪恶对抗邪恶。
裴煜摇摇头，并不认同桑一的观点，“曦曦.....你这样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痛苦和伤害，别让仇恨把你吞噬，它会把你变成另外一个....”
“我就是要他们死！”桑一骤然厉声打断裴煜，眼底渐渐浮上一抹猩红，“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你的吗？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吗？”
“注射在你身体里的药剂，在我身上用了十一年！这支药剂会让人看见自己潜意识里最深层的恐惧，那些平日里被你的理智所隐藏在心底的东西会像毒蛇一样爬出来！”
“这十一年，我没有一天活的像自己。”桑一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恍惚间感觉上面沾满了鲜血，“我看见自己杀了很多人，我根本不知道那是现实还是梦境，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杀过人。”
“直至今日，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醒着，还是依然在那些梦境里经历一个又一个的循环。”
桑一冲到裴煜面前，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她的脸，“哥哥知道杀戮会带给我这样的心理变态什么样的快感吗？”
“就像是醇厚的美酒，一旦品尝就让人欲罢不能，难以自拔，比d品上瘾还令人疯狂。”
桑一不断的摇着头，“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快乐，杀人带给我的快感远不及它带给我的痛苦，我很害怕。”
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我是真的害怕，我怕我有一天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你就不要我了.....”
她不想杀人，从来都不是因为惧怕什么法律。
她是害怕，裴煜再也不会为她打开怀抱，笑着对她说，“抱抱我吧。”
裴煜感觉自己的胸腔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炸开了，那份锥心刺骨的痛让他简直想要落泪。
他无法想象，桑一是压抑着这么多的痛苦，才在他面前装出这一份纯善。
他恨自己没有早些察觉，恨自己的粗心。
更恨自己，没有给桑一足够的安全感。
“对不起....对不起曦曦...我没能保护好你。”他紧紧的抱着桑一，声音带着哽咽的哭腔，“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做到一个哥哥该做的，所以你才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不要这么说自己，你很好。”桑一用力的回抱着裴煜，一边摇头一边宽慰着，“能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哥哥，是你拯救了我。”
“不是我拯救了你，而是因为你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善良又坚强的人。”裴煜轻轻亲吻掉桑一眼角的泪水，声线温和。
虽然桑一不怪她，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责怪自己，他是桑一的哥哥，他原本应该为桑一抗下所有，可这些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想法罢了。
桑一没说话，心口却酸涩的厉害，这样温柔善良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承受那些伤害。
她回想着监控视频里的每一个片段，血丝再次爬满了眼球，那纵横交错的红线，每一根都带着浓郁的仇恨。
她再次搂住了裴煜的腰，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里，在他的怀里哭的泣不成声，“很痛苦吧，你那些天是不是很痛苦。对不起，哥哥，如果我当时不离开你就好了，都是我连累你...”
她要杀了那些人。
她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让他们全部都带着最恐怖，最狰狞的表情去死！
“这不是你的错。”裴煜将下巴抵在桑一的头顶，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躁动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低下头，见桑一已经趴在他的怀里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他抚摸着桑一的脸颊，抱着她走出了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