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坤宁宫起火了!”
“火势极大,都烧红了半边天!”
闻言,宋昭月猛地站起身,疾步朝门外走去。
“怎么会?坤宁宫怎会突然起火?”她一边走,一边急声追问,语气中满是震惊。
出了屋子,宋昭月抬眸远眺。
只见太极宫的方向,火光冲天,将夜空映得一片火红。
白瑾紧随其后,急忙禀道:“方才前殿德喜来了一趟,说是宫里来人了。”
“殿下已进宫了,临行前特意嘱咐,让您照顾好自己和小公子,莫要忧心。”
宋昭月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眼神却一刻也离不开那冲天的火光,心底涌上不安。
这火……来得着实蹊跷。
坤宁宫,那可是皇后的寝宫!
怎么会突然起火?
还早不起,晚不起,偏偏今天圣驾回宫第一天起火!
宫里防火向来严密,各个宫殿,皆摆着一溜儿的太平缸。缸中蓄满清水,以备不时之需。
且各处宫殿均设有专人日夜巡视,更何况是皇后所居的坤宁宫。
坤宁宫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众多,若真是走了水,扑救及时,火势怎会烧成这般模样?!
这般大火,简直像是……
宋昭月叹了一口气,这京中当真是是非之地!
但愿裴明绪能早些平安从宫中回来,只希望这起火的原因不是她猜想的那般……
坤宁宫内,烈焰熊熊。
火舌肆意蔓延,舔舐着雕梁画栋,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
火光中,皇后端坐于凤座之上,一身华贵的凤袍,头戴凤冠,庄严而华贵。
她神色悠然,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似乎丝毫不受这四周灼人烈焰的影响。
殿内空气灼热,烤得她原本苍白的脸颊泛起两抹异样的红晕,衬得她嘴角的那抹笑愈发诡异。
宫殿外,隐约传来阵阵焦急的呼喊声,杂乱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杂水桶倾倒、木材断裂的嘈杂声响。
“快!快救火!”
“皇后娘娘还在里头!”
“快救火!”
听这声响,宫人们还在奋力救火,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说不得还得葬送些宫女太监性命。
不过这一切,与她何干?
皇后听着这喧嚣,嘴角扬起的弧度愈发大了,终于忍不住笑了。
笑得畅快淋漓,笑得肆无忌惮。
“陛下啊陛下,臣妾精心为您准备的这份六十圣寿大礼,您可还喜欢?”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凤袍的裙摆,精致繁复的凤凰刺绣,在火焰中扭曲变形........
皇后低垂眼眸,凝视着那被火焰吞噬的凤凰。
她将如这只凤凰般,在这烈焰中涅盘........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重重火光,仿佛看到了立政殿中,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她能想象到,裴正则此刻的脸色,定然是铁青一片,难看至极。
他一定气急败坏,怒不可遏了吧?
没错,她就是要这般恶心他!
想到这里,皇后笑得愈发畅快,笑声中竟隐隐带出了泪花,分不清是笑出的,还是被浓烟熏出来的。
“裴正则,你不是厌弃我们母子?你不是想废了本宫吗?”
“本宫偏不让你如愿,绝不给你废后机会!”
哪怕是死,她也要以皇后的身份,死在这坤宁宫中,至死都是裴正则的元后!
她宗儿和珏儿,永远都是元后嫡出!
她辛辛苦苦守护了这么多年的坤宁宫,淑妃那个贱人,休想踏入一步!
休想!
火焰愈发猛烈,凤袍上的凤凰早已不见踪影,火舌顺着衣料向上蔓延,灼烧着她的肌肤。
皇后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她只是笑着,笑着,直到呼吸困难,直到意识渐渐消散……
王嬷嬷将皇后吩咐般事宜一一办妥后,便悄无声息地混入了坤宁宫的救火的人群。
她借着人群的掩护,瞅准时机,猛地冲进了那片熊熊火海。
她这条老命,是保不住的。
与其日后落入青衣卫手中,受尽酷刑而死,倒不如随主子一同去了,也算全了这几十年的主仆情分。
如此,黄泉路上,主仆二人,也好有个照应。
只是……
王嬷嬷眼角过一滴浑浊的泪,可瞬间便被热浪蒸发。
她满心悲戚,实在想不明白,短短不到三年光景,这繁花似锦、荣耀无比的坤宁宫与东宫,怎的就走到了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
三个时辰前,正值傍晚。
夕阳西下,余晖将坤宁宫的飞檐斗拱染成一片血红色。
殿内,皇后屏退了左右,独留王嬷嬷一人在侧。
她从妆奁中取出一只紫檀木盒,递到王嬷嬷面前,声音决绝:“嬷嬷,按照计划行事。”
王嬷嬷接过木盒,双手微微颤抖,面上闪过犹豫与不忍。
“娘娘,事情……或许还没有到这般绝境。”她试图劝解,“太子妃不是才传信回来,求娘娘您从中斡旋,盼着能早日将小主子玄荣接回宫中念书吗?”
皇后冷哼一声,声音中满是讥诮:“石氏那个蠢妇,当真是异想天开!”
“还妄想着裴正则会立玄荣为太孙?简直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王嬷嬷见皇后竟直呼景熙帝名讳,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颤声劝道:“娘娘慎言!隔墙有耳啊!”
皇后却浑不在意,冷冷一笑:“本宫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
“石氏还以为,玄荣那些个皇伯皇叔,皆是好相与的?能容忍玄荣去争太孙之位?”
“但凡她这念头稍稍透出半分,玄荣定会被那几人踩进烂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王嬷嬷依旧不死心,仍苦口婆心劝道:“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就是太子和安王的青山呐!”
“只要您在,日后不管哪位皇子即位,您都是太后,新帝都得对您恭恭敬敬、孝顺有加。到那时,您自然能够庇佑太子和安王……”
皇后闻言,凄厉一笑,打断了王嬷嬷的话,“太后?裴正则会给本宫这个机会?”
“本宫这些时日被迫‘养病’,便一直在想……”她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棵枯死的梧桐树。
“或许……当年裴正则将十四的燕王赶去燕北就藩,并非是将他排除在皇位继承人之外,而是……在磨砺他!”
“如今,燕王已然通过了裴正则的考验,成了他心中最得意的儿子!”
皇后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恨声道:“燕王,非嫡非长!裴正则一向又爱沽名钓誉,标榜自己恪守祖制,遵循正统。”
“他若想名正言顺地立燕王为储君,定会先废了本宫,再立淑妃那个贱人,甚至追封惠贵妃为后,给裴明绪那个孽种抬身份!”
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声音陡然拔高。
“本宫……绝不会让淑妃和惠贵妃那两个贱人压在本宫头上!”
“绝不!”
......
坤宁宫外,烈焰冲天,浓烟滚滚。
景熙帝负手而立,面沉如水,紧盯着眼前这片火海。
他眼中映照着跳动的火光,晦暗不明,看不出喜怒。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快凝固了。
“母后!母后——”
不远处,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如杜鹃啼血,声声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