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表情平静的指了指吴法腰间的储物袋，说道：“还记得我亲手给你做的那个傀儡吗？”
“你说这个？”吴法一愣，但还是反应极快的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了那个傀儡。
傀儡与人等高，无论气质还是外貌，又或是显露在外的境界，全都与余秋海一模一样。
因为曾经被余秋海以自身精血练过一遍的原因，这种相像简直深入骨髓。
若是事先不知，那么哪怕是万千机当面，只怕也要被这傀儡骗去。
“你的意思是，这就是你拿来对付那张血脸的手段？”吴法盯着傀儡左看右看，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之色：“我怎么看不出这具傀儡那么厉害？”
“正版余秋海都被血脸拿下了，靠着这具空架子的傀儡，真的能行吗？”
“事先说好，要是让我操控傀儡硬上的话，那我可打不过别人……”
“放心吧，用不到你。”周易对这件事情似乎并不如何放在心上，依旧低头看着手里的树皮。
“用不到我？那你要用谁？”吴法更加感觉怪异了：“不会是要用这具傀儡吧？”
“这傀儡其实也是你拿息壤捏出来的，看起来更像人一些，但也没什么特殊之处啊，非要说的话，那也就是……”吴法想起来了什么，立马瞪大眼睛看向周易。
周易嗯了一声，表示他猜得没错。
“你可真是……”
“你这都是什么时候定下的计划？”
“身为你的分身，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沦为了你的棋子……”吴法只感觉细思极恐。
他怔怔的看着周易：“我们俩应该是同一个人才对，你为什么会让我感到如此的恐惧和害怕？”
“你怎么会如此的老奸巨猾？”
看着又在给自己加戏的吴法，周易翻了个白眼说道：“别傻了，我们俩本质上是一个人，你要是处在我的位置上，必然会做出与我同样的抉择。”
“你之所以会有现在的妄念，仅仅只是因为你并未掌握多少前置信息而已。”
“若你和我一样知道的足够多，自然也能进行布局……”
吴法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委屈道：“又不是我不想……谁让我没有你的无限寿命呢。”
“话说，真的不可以转移一部分寿命给我吗？”
“不能，”周易冷冰冰地说道：“寿命是绑定在我身上的，你虽然是我的分身，用的却是我以息壤捏出来的身体，共享不了我的寿命。”
“哦……”吴法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嘴，心中却惊疑不定。
他并不能确定，周易到底是真的做不到，还是故意在防着他。
“你要是实在闲的慌，那现在就可以出去了，免得错过接下来的好戏和关键时刻。”周易瞥了吴法一眼，这么说道。
“那什么，我对你的计划还是有些疑惑。”吴法挠了挠头，尬笑着说道：“傀儡只能用来保住余秋海，那到底要怎么对付血脸呢？”
“对付血脸，为什么要对付血脸？”周易疑惑：“一张脸而已，还能翻天吗？”
“没了余秋海，那张脸屁用没有！”
“啊？”吴法听到这里，不由得大惊失色。
可周易却已经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心思了，他低头，静静的揣摩着不灭经的内容。
吴法的好奇心犹如百爪挠心一样难受，可他已经不敢再问关于血脸的事了，只好转移话题，问道：“这不灭经是怎么回事？”
“这好像不是道祖分身给的那一本吧？”
“嗯，”周易嗯了一声，却没有再用言语解释，而是直接将相关信息一股脑塞到了吴法的脑子里。
吴法这才知道，周易手里的不灭经，乃是他以紫微斗数耗费莫大寿命强行推算出来的。
毕竟当时那本经文已经被送入了诸天宇宙，已经和本宇宙产生了勾连，周易已经可以通过天机术算进行推算了。
再加上他还可以算到千万年前道祖将不灭经赠与元初天帝的那一幕，于往昔的岁月长河中捞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因此，他将自己获得的不灭经内容烙印在了道树树皮之上。
“你可小心点，别被道祖给阴了，万一他给出的本就是有问题的经文……”吴法提醒道。
“放心吧，我不会修炼这本奇功的，只是汲取其中的精华奥义，融入我的太初仙经当中罢了……”对此，周易早有计较。
见他如此，吴法也不好再多说，只得又一次转移了话题，说道：“既然你手里这本是自己推算出来的，那么现在的仙人横卧山上应该还有一本不灭经才对。”
“唉，不知哪个幸运儿会走狗屎运，得到这么大的机缘……该不会又有一个气运之子吧？”
“不会了。”周易非常肯定地说道：“那本经文已经不在诸天宇宙了。”
“啊？”吴法大惊，连忙追问道：“怎么回事？”
“道祖分身将其收回去了？”
“那倒不是。”周易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视线从不灭经上移开，脸色略微有些古怪地说道：“鲲鹏与道祖分身那一战，打碎虚空，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点灵光，将散落一旁的不灭经卷走了……”
“又是一点灵光？”吴法大吃一惊，联想到了之前周易所讲述的鲲鹏身世，忍不住心惊肉跳的问道：“难道又和鲲鹏有关？”
“应该不是。”周易迟疑着说道：“我看当时鲲鹏也很吃惊，并且与那一点突兀出现的灵光并没有任何的感应。”
“这些时不时就在各大宇宙间流淌的灵光，来历和形成机制，恐怕比我们之前所想的还要更加复杂。”
“这或许是外宇宙常见的一种宇宙现象……”周易看起来对自己的说法也并不如何确信。
“那一点灵光后来到什么地方去了？”吴法挠了挠脑袋，这么问道。
“不清楚。”周易摇了摇头，说道：“当时道祖和鲲鹏齐齐动手向那一点灵光抓去，可却全都抓了个空。”
“那东西虚不受力，直接穿透他们的层层法力和手掌，穿透了我们的大宇宙壁，离开了我们的宇宙，然后就不知道去哪了……”
说完这些，周易才慢慢转头，盯住了满脸讪笑的吴法，冷声说道：“你还在这里磨蹭些什么？”
“你不该赶紧出去，盯紧余秋海和血脸吗？”
“我，我能不能不出去啊？”吴法有些怂的说道：“大不了我把傀儡放在外面，让他们斗嘛……”
“少说废话，让你走你就走！”周易没有任何留情，强行操纵镜子，把吴法给排挤了出去。
吴法重新回到了修炼密室，镜子在一阵虚空波动后重新出现在了他的体内。
“靠，我好歹也是你的分身啊，有必要对我这么狠吗？”吴法忍不住抱怨。
但抱怨完了还是得干活。
于是他在叹了口气后，默默从自己的院子里磨蹭着走了出来。
他来到了城主府，找到了万千机，表示愿意帮忙照顾余秋海。
万千机对他的热情表示感谢，但却摆手拒绝了他的提议：“秋海已经醒来了，还在帮我处理城中诸多杂事……他说他不需要照顾。”
“啊？”吴法听到这里大惊失色，他意识到情况恶化得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更快。
于是他在打听好了路线之后，就快步向着余秋海如今所处的位置跑去。
到了现场之后，他的心瞬间一片冰凉，并且总结出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的猜测是对的，情况果然恶化了。
坏消息是，现实情况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更坏！
只见在城主府中，余秋海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案牍文书，他的两侧跪坐着手下的属官，不时有人进来给他禀告各种消息。
余秋海一件接一件地处理，表现得游刃有余
这一幕看似正常，可却经不起细想，因为只要一细想，就会有种三观炸裂的感觉：
余秋海的确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错，可他却是身子反着做的。
也即是说，他是用自己的后背面对着桌案和他人！
他的正脸被藏在反面，还在传出轻微的鼾声。
他脑后的血脸倒是眼睛瞪大，仔细看着文书上的表述，仔细听着手下随员们的讲述，并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有条有理的处理着一件又一件的事情。
他的四肢全都被硬生生折反了过来，断口处鲜血淋漓，骨头都露在了外面。
可在场众人，却无一人发现这反常的种种疑点。
他们全都脸色如常地做着自己的工作，看起来是被那张血脸蒙蔽得不轻。
鲜血滴滴答答，在地面上汇成一个小水洼。
血脸上的腥臭黑血也差不多流干了，血脸的真面目暴露了出来，出乎意料，这张脸居然长得和余秋海一模一样。
吴法浑身发冷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在缓缓崩坏。
这个时候，血脸也注意到了他。
“咦？”
“吴兄，你怎么来了？”
血脸抬头，露出一副惊喜交加的模样。
“哦，我……”吴法结结巴巴，努力想要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我回去想了一下，终究还是觉得良心难安，所以决定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哦？是这样吗？”血脸阴沉沉的笑了笑，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然后便把自己桌案上的一堆文书推了过来，说道：“正好，还真有你能帮得上忙的……”
“哦哦，都交给我吧……”吴法只觉得一个晃神，眼前的一切就在自己眼中变得合理了起来。
他不再畏缩和恐惧，反而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在别人给自己新摆好的桌案后面坐下，开始兢兢业业的处理起城中的各种事情来，聆听着血脸的教诲：
“之前我们最后城之所以能独立于仙界之外，不用担心迷雾侵扰的问题，那是因为我们背靠帝陵。”
“地陵中的几位天帝，是就连黑暗中的生灵也不愿招惹的存在，所以这里变成了最后的安全区。”
“我们之所以能够在安全区中吸收正常灵气修炼，是因为仙人横卧山上的阵法和禁制在不停镇压炼化天帝们的法力，将其转化为纯粹的灵气……”
“但是现在，这一切优厚的条件全都消失不见了。”血脸深深的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遗憾，脸上却是笑容：“帝陵如今已经被破开，几位天帝死的死逃的逃，我们这最后的安全区也将消失，我们也将再也不会拥有纯净的灵气用以修行……”
“那该怎么办呢？”在血脸的娓娓道来下，吴法成功被调动起了焦虑，他抬头向门外看去。
外界天地已然是夕阳洒满天空。
太阳就快要落山了。
吴法彻底焦急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我们要不要向神君祈祷，请求神君的帮助和指引？”
听闻此言，血脸的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他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忌惮，说道：“不可！”
“怎能因为这种小事就打扰神君？”他的语气微微缓了缓，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躁：“我们要时刻记住，我们是神君的手下，只有我们为神君奉献的份儿，而没有神君反过来无偿帮助我们的好事儿！”
“当初要留在仙界是我们的决定，如今怎能因为遇到困难险阻就哭哭啼啼想要反悔呢？”
“而且还恬不知耻寻找神君的帮助……”
“这让神君怎么看我们？”血脸上不停滴落下血汗，看起来非常辛苦。
但这是非常值得的。
因为在场的吴法等人已经完全被他的秘法和言语给说动了，一个个都在狠狠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不错，神君一向深谋远虑，布局深远，说不定他早就已经算到今日的这一幕了……之所以当初同意我等继续留在仙界，恐怕也是想看看我们的智慧和极限……”
说到这里，吴法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身为分身，我应该知道本体的行动和计划的呀。”
“唔，本体好像的确和我说过。”
“他的计划是什么来着？”
就在此时，一声道音回响在吴法的脑海当中。
他彻底呆住了。
他认出来了，这声音正是之前周易坐在道树下，用道树树皮卷起的书卷拍打他脑门时发出的声音！
伴随着道音的响起，吴法的思维和记忆重新恢复正常，他再次察觉到了场中的不对劲。
“这就是本体的手段吗？”
“看似随便的一敲，居然就有这么大的用途……”
这一刻，吴法对自己的本体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既然本体把什么都算到了，那我也就不必多生事端了，就默默看着事情继续这么一路发展下去吧……”
他心中这么想着，开始规规矩矩的处理起眼前的事情来，装作是之前那副被蒙在鼓里的样子。
为了避免穿帮，他不再去看血脸。
但血脸却在不停讲话，提出他的要求，确定最后城接下来的发展路线和主题思想。
吴法低头听了两句，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这是要完全向着迷雾投降啊！”
血脸的中心思想非常简单和明确：不再排斥，努力拥抱如今仙界的变化，努力适应如今的仙界。
不再管天地灵气到底正不正常，到底带不带邪气了，该用就得用，该吸收就得吸收。
迷雾侵蚀，夜晚被笼罩？
不用担心，只要每晚献祭100个童男童女，就可以保得全城安全……
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不停从他口中说出。
放在以往，此刻必然是一片哗然。
但是在血脸的神通之下，人们却仿佛没有想到任何问题一般，还在不停点头附和着血脸的话，大声赞颂这些计策的美妙。
“虽然本体看不上，可这东西倒是真的不可小觑……”偷摸看了血脸一眼之后，吴法不敢再看，连忙学着其他人一样点头称赞。
很快，夜幕就降临了。
血脸不敢暴露在全城人面前，只通过最后城的管理体系向外发着命令。
这下子，舆论失去管控，是真的全城哗然了。
很多人都觉得无法接受，无法接受用献祭童男童女这样的方式来换取一时的苟安。
“今晚只需献祭100个童男童女，那明晚呢？那以后呢？”
“迷雾中的邪灵不可信任啊！”
“万一将来他们胃口变大了该怎么办？难道我们也要继续割肉放血吗？”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当有朝一日起身四顾，已是狼烟处处，到时候就算是想反抗都做不到了！”
这样的舆论一时间甚嚣尘上，但在下一刻却又突然消失不见了。
因为血脸去见了那被选定的100个童男童女的父母。
当他离开之后，原本哭天抢地，抵抗意愿最为强烈的父母们，却全都变得大方慷慨起来。
他们变得相当有大局观，一个个仿佛变成了圣人一般，反而是开始给喧闹的舆论降火浇水，狂踩刹车。
“唉，就是照你们所说，倾尽全城之力和迷雾生灵死拼，又能如何呢？”
“不过就是一夕覆灭罢了。”
“可若是走上献祭之路，则可以多争取一点时间……不要看不起这点时间，或许这点时间的延长，就可以带来新的变化！”
“哎呀，我们身为孩子父母，我们自己都不在乎，都愿意舍身付出，你们这些外人怎么还这么多事儿呢？”
在这样的狂踩刹车之下，就连那些抵抗意志最为坚定的人，也不由得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人家身为孩子的父母都不在乎孩子的献祭，他们这些外人又何必上蹿下跳呢？
有人心灰意冷，各回各家，有人则是心情复杂的注视了全场献祭仪式的进行。
涌动的迷雾深处，一头无比庞大的魔神钻出，张口便吸走了所有被推上祭坛的童男童女。
这些童男童女落向魔神那大张的嘴巴，却没有任何的恐惧怯懦之色，更没有哭哭啼啼，他们仿佛也被洗了脑，反而是张开手脚大笑起来，欢声笑语不断：“我自愿牺牲自己，换取全城的存活！”
“嘿嘿，我们都是英雄！”
100个童男童女全都落到了魔神的嘴巴里，魔神嘴巴一合，舌头一抿，这些孩童就化作了鲜嫩的肉糜。
“呵呵，很好，我很满意……”魔神眼中红光大放，他有心想要提高明日的献祭额度，但面对着血脸那严肃的神色，最终却还是没敢狮子大张口，乖乖退回了黑暗深处。
“呼，算你小子识相……”主持了整场献祭仪式的血脸张口吞纳着空气中浮动着的丝丝缕缕血腥气，心中满意至极：“人类这种生物，贸然暴裂压迫必然是不行的，那只会导致他们团结一心，拼死反抗。”
“就得这样温水煮青蛙，慢慢提升压迫程度，然后才能将其全都吃到肚子里去……”
献祭仪式已经结束了，不少来此观看的人心里都有些发抖，他们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很难受。
完全没有死里逃生，多活一天的惊喜和美好。
就连万千机都是如此。
“秋海，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祭坛，万千机握紧了拳头，声音里带着茫然和痛苦。
“当然不是了，我们怎么会做错呢？”血脸继续自己的忽悠大法，整张血脸都在发光：“别忘了，我们要守护的可是整个最后城啊！”
“最后城中的2亿人口和100个童男童女的性命，到底谁轻谁重，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要分清楚啊。”
“以我们目前的人口，只要取消生育禁令，每天生下的孩子都不止100个。”
“只是用了如此微不足道的代价，就换来了全城的安全，我认为这很值得……”
在血脸的安抚和忽悠下，万千机的眼神再次变得迷茫起来。
默默看着万千机遭遇忽悠的吴法突然脸色一变，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储物袋，快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回到了自己的修炼密室，然后打开了所有的遮掩阵法。
他打开储物袋，周易亲手捏的傀儡立马从中飞了出来。
并不是吴法在操控，而是这傀儡有了自己的意志。
他落地之后，立马对着吴法大叫起来：“我才是真正的余秋海，外面那个是邪气入侵的产物！”
“我们必须要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