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个死沉死沉的大高个拖到山壁安置好后，苍在阿玄身边燃起狐火，帮他将冰冷的风雪阻隔。
处理完这个“碍眼”的，青年又狠狠踩了已经面目全非的雪渍几下，似乎是想发泄之前所受的委屈。
天渐渐黑了，乌漆麻黑的玉峰上明灭闪烁着微弱的亮光。
苍白的火光映照着阿玄英俊的脸，也照亮了一旁正在堆大雪人的苍。
似乎是火光太过晃眼，阿玄从昏迷中醒来。
看到青年在堆雪人，狐狸冷冷一笑。
“你在干什么？”
阿玄的语气算不算好。
“赔你一个新雪人啊。”
苍眨眨眼。
“你觉得这是我那个？”
狐狸语气渐冷。
“自然不是。你的那个，恐怕墨夤本人来了都无法复原吧？”
青年冷笑。
“这……”
阿玄哑然。
“一件事物的诞生，离不开几个要素。其中，当时的环境和创造者的心境是极为重要。虽然雪人是在这里创造的，可你并不是其创造者。你自己也试了，能把雪人复原吗？”
“现在哪怕墨夤本人来，也捏不出同样的雪人。因为那时的他和现在的他心境已经完全不同。这雪人没了就是没了，这是死局，你叫谁来都不好使。”
青年说着，将正在堆的雪人烧成一摊水。
“你怎么会知道这雪人是墨……是在这里做出来的？你，你是墨夤对吗？”
雪水映出的火光在阿玄脸上闪动。
“你怕不是被冻傻了吧？狐族天生嗅觉灵敏你自己不知道吗？我能闻出雪人和这里的气息一般无二不难吧？”
“而且能让你这么宝贝的东西，除了那个墨夤做的，其他人的应该不可能吧？再说我如果是墨夤，第一个就要把把折辱自己的青丘铲平！”
苍拉下脸。
“不可能！你不是墨夤怎么会知道这些！”
几乎已经失去理智的阿玄冲到青年面前，死死按住他的肩膀。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该不会以为折辱山海之主这件事能瞒得水泄不通吧？纸是包不住火的，你们的所作所为在青丘可算不得什么秘密。”
“你知道市井的狐族都是怎么议论的吗？他们说先狐皇就是因为对山海之主不敬，所以才招致灾殃，死不瞑目。”
“你们皇族站在高处太久了，何时才能看看我们这些小人物？”
苍打开阿玄的胳膊，和他拉开几步的距离。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听到这些话，阿玄开始手足无措。
“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墨夤都不在了，你还假惺惺留着他的断手和造物。当初他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好好待他？”
“现在失去了才知情深，才觉得后悔？晚了！”
苍冷冷道。
阿玄：“不，不是的！我，我那时事出有因，我……”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天生灵觉敏锐，能清清楚楚感受到那雪人身上散出的无边痛苦。想来真正折磨到墨夤的，是我们敬爱的狐皇大人吧？”
“呵呵，被自己最爱的人折磨，那种滋味一定比杀了山海之主还难受！”
苍接着说。
“不，我……噗！！！”
情绪和身体已经双重崩溃的阿玄吐出一口血后，倒在了青年怀里。
苍轻轻抚摸着阿玄火红的头发，喃喃自语道：
“说句实话，哥，你说我完全没生气吗？不可能的。可你要问我会不会怪你？不会。”
“抱歉，我恐怕又要再把你丢下了。不过仅此一次了。”
青年把阿玄紧紧抱在怀里，舍不得放开。
借着能和狐狸近距离身体触碰，苍用寂灭之炎将他体内的寒气尽数逼出。
感受到阿玄身体逐渐回暖，苍笑了笑，眼中燃起纯白的狐火。
“哥，等我走后好好带着狐族在大荒安居乐业下去。”
说着，他吻上了阿玄的双唇。
唇舌相接，苍把苍白之炎种进了狐狸丹田深处。
缱绻的温度是那么令人迷醉，温暖到某人久久舍不得离开。
直到几声细微的脚步声响起，青年才放开了面色红润的阿玄。
“是阿玄吗？”
来人隔着狂乱的风雪问道。
“对，他晕倒了。”
苍冲来人呼喊。
“什么？！”
那人话音刚落，瞬息就来到了青年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
涂山雪问。
“不知道。陛下支开我说是要扫墓，所以我就先下山了。没想到直到晚上都不见他下来，所以我又上山了。”
“这不，一上来就看到陛下躺在雪地上，嘴里说着什么墨啊，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话。”
苍解释。
“难不成这傻子一天一夜就光顾着感怀伤春了？”
涂山雪有些恼火。
“这我就不知道了。”
青年摊摊手，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唉，把他给我吧，我先带他回去疗伤。”
涂山雪恨铁不成钢。
“哦。”
尽管不舍，苍还是把阿玄交给了他。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也快回家吧。”
嘱咐完青年，涂山雪带着阿玄消失在风雪中。
望着两人的背影，苍怅然若失。
“都走了，都走了啊。也罢，这来来回回也本该只剩我孤身只影。”
青年摇摇头，开始着手捏造小雪人。
“哥，我没有说谎。哪怕是我自己来，也捏不出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雪人。不过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刚刚的墨夤心里只有愠怒，气哥一点都不争气。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墨夤有了和那时一样的心境。”
“哎呀，其实我也骗你了。其实那小雪人中藏着的并不是痛苦，而是墨夤对哥的纠结感情。那是一种不舍，怕失去，想将你独独占有，却又恐惧再次将你拖入泥淖的矛盾。”
“三百年前的墨夤有，三百年后的墨夤也有。也是在这种雪花飘落的夜，也是在这空旷寂寥的玉峰。一切如旧。”
“嘿嘿，没想到吧哥。这小雪人，墨夤能再给你捏一个一模一样的。”
青年笑了笑，将一个小小的，晶莹剔透倒映着星光的雪人捏了出来。
“你看，一模一样。那我们还是把它放在你母亲坟前吧，就像当初一样。”
在把雪人放置好的刹那，苍还是哭了。
只是风雪茫茫，将一切都淹没的无影无踪。
皇城。
阿玄一睡就是三天。
当他醒来时，床边只有一脸严肃的涂山雪。
“四哥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阿玄揉了揉胀痛的脑袋。
“你和那小子什么关系？”
涂山雪开门见山。
“什么小子？什么什么关系？”
狐狸有些懵。
“就是你前几天收的那个徒弟？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涂山雪脸色一沉。
“师徒关系啊，四哥到底想说什么？”
阿玄被他搞得越来越懵。
涂山雪：“师徒关系？哪个好徒弟会抱着自己的师傅啃？”
“啃？”
阿玄挠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