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坐在圆桌首位的那位元老，他看上去比其他元老更为年长，头发和胡须都已经雪白，但眼神却依然锐利如鹰。
听到他的话，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元老们纷纷落座，只是看向高裂魂的目光却依旧不大友善。
顾老缓缓地扫视了一圈大厅，然后将目光落在了高裂魂身上，面露和蔼的说道：“小丫头，还认得我吗？”
高裂魂闻言，微微皱眉，脑海中迅速搜索着关于这位老者的记忆。
片刻后，她还是摇了摇头，淡淡道：“这位老先生，您哪位啊？不认识。”
此言一出，顾老也没有生气，而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哎呀，你这小丫头，现在这副傲慢的样子，简直跟你小的时候一模一样。在你三四岁的时候，我还见过你呢？只不过那时候，你连人都不会叫，就会冷着个脸。连你爷爷叫你，你都没有一点反应。”
高裂魂闻言，心中不由得一震。
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似陌生的老者，竟然会认识自己，而且还见过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她的记忆中，对于自己小时候的那时候的印象早已十分模糊，只是依稀的记得，当初爷爷还在家族中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有很多很多人来拜访。至于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她那时候根本就不关心。
高裂魂沉默了片刻，然后忽然抬头道：“老先生，要聊，咱就好好聊。扯那么久远的事做什么？还有，我和我爷爷其实不熟，你在我这提他其实没什么用。”
顾老的笑声渐渐停歇，他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眼神中透着一丝复杂的追忆和了然。他没有因为高裂魂的冷淡而着恼，反而点了点头。
“是啊，你爷爷那个倔老头，跟他自己的儿女弟子都不一定亲，更何况是你们这些小辈。”
顾老缓缓道，语气平和，仿佛在闲聊家常，“不过，我今天提起他，倒不是为了攀交情。只是有些事，或许只有提到他，才能让你明白其中的分量。”
他苍老但依旧清明的目光直视着高裂魂：“你爷爷当年平外寇，镇武道，更是以一己之力在十数年间，令天下所有宗师闭门不争。即便是这样，他当时都不敢说改变龙国武道规矩与格局。而你，到底有什么自信，什么本事，能掌我武管会大权，并且使它你说的那样，令武管会变成规矩的制定者，而不是维护者？”
顾老的话语不疾不徐，却字字千钧，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大厅内，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刘会长等人屏息凝神，元老们的目光也聚焦在高裂魂身上，等待她的回答。
高裂魂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抹惯有的散漫和讥诮渐渐收敛。她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激动，只是微微垂下眼帘，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片刻后，她重新抬眸，目光迎上顾老锐利的视线。这一次，她的眼中没有了轻蔑，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严肃。
“老先生，您说得对。”
高裂魂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
“不可否认，我与我爷爷之间，肯定存在着差距。但是，他难道就没有自己的短处吗？我爷爷生性淡泊名利，且没有争胜之心，最重要就是他虽有霸绝一世的功力，却又太过心慈手软。这样的人，难免瞻前顾后又处世宽容。如若不是这样，当初您那个时代，武管会又怎么会如此省心？”
此言一出，大厅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刘会长等人面露惊讶，他们没想到高裂魂会如此评价她的爷爷。而元老们则微微皱眉，似乎对她的话有些不满。
而顾老的脸色却依旧波澜不惊，他伸手抚了抚下巴的长须，摇头苦笑道：“听话这意思，看来还有点怨气啊。是觉得我们武管会当年利用了他吗？”
“难道不是吗？”
高裂魂没有任何遮掩的说了出来。
“当初若不是我爷爷冠绝天下又无争霸之心，何来龙国顶尖各大高手闭门十数年。而你们当时所在的武管会，又凭什么能享有这么多年太平的时光，，并不是你们当年的实力有多恐怖。而是有人已经成为了这再在风口浪尖之上的巨石，令所有人都暂时无法撼动。”
高裂魂的话，像一把锋利的锥子，刺破了某种心照不宣的过往。大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刘会长等人面露尴尬，而元老们则有些愤怒。
“高裂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说当初的我们无能吗？我告诉你，当年的高光是强，但是也没有强到天下无敌的地步。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所做所为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他半分，如果他当年真的在四方战中赶尽杀绝，你可以看看我们武管会有没有本事拿的下他。”
一位元老站起来，语气严厉地说道。
高裂魂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而这时，顾老抬手制止了那名元老的话，并示意其坐下。
顾老的目光平静地掠过那位愤然起身的元老，无形的威严让后者虽然不甘，却也只得强压怒气，重重坐回原位。大厅内的气氛依旧紧绷，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顾老和高裂魂身上。
“老应，稍安勿躁。”
顾老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这丫头的话，虽然直接，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当年高光的存在，确实是那个时代武管会能够顺利行使职能、稳定局面的重要基石之一。这一点，确是不可否认的客观事实。现在已经不可能在出现第二个高光了，天下各大顶尖势力早已非当年可比，甚至可以说已经超越了武管会可掌控的范畴。如果再不有所改变，那不出十年，我们武管会恐怕就是真正的名存实亡了。”
顾老此言一出，大厅内更是陷入一片死寂。刘会长、商川、肖南连同几位元老也是神色变幻，显然，“名存实亡”这四个字从顾老口中说出，分量重得让他们都有些难以承受。
高裂魂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她明白，顾老此刻点破这个残酷的现实，并非示弱，而是在为接下来的主题或者说交易铺路。
果然，顾老话锋一转，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直视高裂魂：“所以，改变是必须的。但改变的方向、方式、以及由谁来主导，决不能草率。丫头，你看到了危机，也有改变的野心，这或许正是武管会现在所需要的。但空有野心和批判远远不够。”
他微微向前倾身，那股属于顶尖强者的无形压力再次弥漫开来，比之前更加凝实，仿佛实质般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这其中，无论实力，能力，还有魄力可都是缺一不可的。”
高裂魂迎着顾老审视的目光，脊背挺得笔直。片刻后，她满脸自信的开口道：“老先生，还有在座的各位元老。武管会之所以走到今天，相信大家内心中都还有那么一份对于武管会职能的责任与使命感。也都希望武管会越做越好才会今日聚集在这里开这场会议。但你们扪心质问，如今的武管会真的是你们想看到的吗？各大世家羽翼早已丰满，强者不断影响朝堂，跟别说还有聚海夜城，风云馆这样的暗处巅峰势力一直把控着龙国各路的重要资源。所以我现在就想问在座各位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如今或者日后武管会的约束力还有几何？”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澜起伏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在座的元老们，包括刘会长等人，脸色都变得异常凝重，甚至有些灰暗。高裂魂的话，毫不留情地撕开了武管会华丽袍子下日渐窘迫的现实。
约束力？
对顶尖世家，武管会这些年更多是协调而非命令；同时对于朝堂中关系匪浅的武者，影响力也是微乎其微。至于聚海夜城、风云馆这类盘踞暗处、实力深不可测的庞然大物，武管会更是鞭长莫及，甚至需要与其维持一种微妙的、并不对等的平衡关系。
顾老深深看了高裂魂一眼，缓缓道：“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