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给我的感觉和森小姐很像。”复述着想要将感受完整表达。
面对不同的情景,她张了张嘴,心中的憋闷堵到了嗓子眼:“你们都不像是人。”
梗着的感觉没有消散。
银粟立马察觉不合适。
“我不是在骂您……我,我觉得老师和我们不一样。”
他像是个灵石形体——森小姐那样的灵石形体,旁观着“人”的争端。
又和灵石形体不同。
当然不同。
灵石形体只是工具,和其他工具一样,它们存在功能差异;和其他工具一样,它们都不是人。
她说不上来。
“老师喜欢在角落看我们发呆,目光往往带有哀伤。”
谜亚星没有预料到,会有同学在节奏紧凑的课堂,还能抽空观察他。
“一个走路的人突然发现面前是悬崖?”她比比划划,不愿意放弃,“哀伤抽离得很突兀。嗯,我课上不自觉发呆,又惊觉在上课也是这样。”
谜亚星避重就轻:“同学,不听课被令主任或长恩老师知道,后果会很严重。”
逃避话题上,他的经验全源于芮卜姒。
“老师会帮我保守秘密吗?”
“也许会?”他要找的书还差两本。
“谜亚星老师。”书架发出窸窣声,一本书轻啪一声落上去。
只差一本了。
“嗯?”
“我想,如果校长办公室的魔法预言书拥有‘人’的形体,大约是您的模样。”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答案。
也和芮卜姒的运气一样,碰到的同样是不好糊弄过去的人。
他怔住。
“大概情感更加淡漠,更加事不关己——否则世人这么痛苦,它怎么会蜗居在办公室从来高高挂起呢?”
关于魔法预言书的差评,他听过的多来自帕主任——不说人话,听不懂。
现在在银粟这里听到了另一版本。
“啪”的一声打断他的思绪。
“很抱歉对您产生了些误会。”
书找全了。
“和您的交谈很愉快。”
她匆匆忙忙离开,和来一样突兀。
谜亚星抱着书回到教职工宿舍,芮卜姒还坐在原位,面无表情,心情不好不坏的样子。
谜亚星猜测她刚和唤魂交谈过,或者某个老师逮着她谈学习。
“银粟刚刚来找我。”
声音很轻。
“嗯?”
荒芜下意识应了声,数秒后回神,大脑处理接收到的信息。
她问:“银粟?她说什么了?”
“说我像森林之星的形体,又像魔法预言书。”
“哇哦,”彻底回神,“她怀疑你是长老会造出来的新型类‘脸书’魔法器具?”
“不,她怀疑我是暗黑卧底。”
荒芜的眼睛眨啊眨、眨啊眨,想起了点什么,惊呼:“啊!她是和我说过要我离你远一点。”
呼完,她夸张捂住嘴,仿佛是有什么很不该让谜亚星知道的东西被她不小心吐露。
谜亚星走上前,将垃圾桶换了个位置,居高临下:“你怎么不告诉我?”
荒芜后仰靠住靠垫,似是在害怕:“我以为她在让我少把心思放恋爱上,多学习。”
这副装模作样哪可能有半分歉疚悔改,分明是得意的不行。
“真这么以为?”
“对啊,我的猜测向来不准嘛。”
谜亚星盯着她不说话。
坚持不到一分钟,她“扑哧”出声,随后猛然大笑,笑得满脸通红浑身无力软在沙发里。
笑累了,只剩一个脑袋还枕着靠垫,身体差一点点彻底滑落,全靠没什么力气的双腿在撑。
“我错了。”她在沙发上徒劳地扑棱。
“然后呢?”
“我有点难受,你先把我弄起来,我们再谈然后。”
和一心总想看他陷入窘迫不同,谜亚星没有旁观太久,很快将她拽了起来。
“噢,温柔点,我很脆弱的!”她埋怨,含糊要将事情糊弄过去。
“你知道什么魔法能使人掉出源源不断的眼泪吗?”
“切洋葱。”
不太高明的转移注意的手段。
谜亚星分出一小点神来回答她,目光灼灼,显然她不编出个然后来,这事很难翻篇。
在视线的逼迫下她不得不正面:
“然后学生会要办个活动,我们班的演出我也会上台哦,谜亚星老师要不要来看呀?”
眼珠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她又保证,以示自身清白:“我可没有打任何馊主意!学校近期气氛低迷,温莉会长说办个活动让所有人开心开心。”
“演什么?”
这就是不追究了。
“话剧,俄狄浦斯王。悲剧总是额外使人心动不是吗?”
他双手环胸,荒芜卖关子:“想知道我演的是什么吗?”
“斯芬克斯。”
斯芬克斯,一只坐在悬崖上向过路人出谜语狮身人面兽——
什么东西早晨用四条腿走路,中午用两条腿走路,晚上用三条腿走路?
在俄狄浦斯答对后,羞愤跳崖。
“哇哦,大侦探。”卖关子失败,她也不羞恼,很卖力地鼓掌,但并没有营造起某种氛围。
“没打坏主意?”谜亚星似笑非笑。
俄狄浦斯王的故事不是从他当上王的历程开始说起,斯芬克斯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她只用在开场时出现一小会。
她羞涩,大拇指与食指比划出绿豆大小:“一点点。”
一个好消息。
钱进的病情没有恶化,诸如魔法训练等剧烈运动的活动他仍不能参加,但已经可以正常上课。
在长恩老师的调查下,是保健室的仪器出了故障导致误诊,经核查——人为。
萌骑士团根据线索抓到了三个暗黑族。
审问后发现,流行病也是这三个人在暗中捣鬼。
“所以你和卡玛瑞娅和好啦?”
“嗯,多亏了她及时赶到。”尽管距离事情发生过去了很多天,一切都已尘埃落定,银粟仍心有余悸。
她察觉校园有人鬼鬼祟祟便跟了上去,不知道哪里露出马脚反被对方抓住。
好在卡玛瑞巡逻听到动静立刻赶来。
“真惊险,”荒芜握住银粟的手,眼泪汪汪,“那天是我想吃宵夜的……”
“好了好了,别哭呀。”手足无措地拿起手边的帕子,银粟替好友擦掉眼泪。
那泪水越擦越多。
对方向来乐观开朗,万事不放在心上,她少见诗四莳哭成这样。
“这也是我提出来的,不能怪你。”
那天一如既往,诗四莳和西西娅为了点不知道什么的小事大吵一架,结果是少有的诗四莳落败。
她委屈地抽搭半宿,听到她说饿,阿洛丝连提出购买宵夜,却被妹妹西西娅胡搅蛮缠地拦着无法脱身。
结果便是如今场景。
“谢谢你,粟粟。”她大“哇——”一声抱住银粟,“我也不想哭的。”
“那你……”
“你给我擦眼泪的帕子……熏得我眼睛好疼。”
银粟低头仔细打量,帕子的角落带有西西娅的标志。
西西娅一犯错就捏着帕子哭,她的姐姐阿洛丝每每会在这时心软。
也许是某种魔法,洋葱味没有散开。
银粟不由得“噗哧”笑出声。
“我这么难受了,你还要笑我!”
“抱歉抱歉,我补偿你好吗?下次你们再吵架,我一定早早出去买宵夜。”
“不要,我要你陪我一起参加聚会。”
“啊——”
她并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
在没有课与学生会活动的日子里,她甚至能做到几乎不出门。
哪怕是同样社交很少的阿洛丝也不做到这一点。
“去吧去吧,你是我的朋友,大家都会很喜欢你的!”
是的,所有人都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