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泉修为被废，化神期的体魄被弱水侵蚀的千疮百孔，就连元神都虚弱无比，正在缓缓散去。
但白虹这略显粗俗的一声暴喝，却仿佛为其注入了无穷的力量一般，让柳清泉体内迸发出崭新的微弱生机。
因为这代表的是天道的意志。
柳清泉区区化神修为，别说还没彻底凉透，可以趁热，就算真凉透了，白虹也能逆转生死，将她给捞回来！
当然，这里的趁热指的是趁热救治。
众人看着柳清泉散去的元神被重新收拢，凝聚成形，然后复归其躯壳，与生机渐渐相融。
“……”
慢慢的，柳清泉哪怕平躺下也高耸的胸口有了微弱的起伏，让流月欣喜不已，豆大的泪水一颗颗地往下掉。
别看在仙楚时双方闹得很僵，几乎要刀剑相向，但流月其实对自家两个女徒弟还是很担忧的，从不缺少舐犊之情，是真把二人当成女儿看待的。
所以哪怕“孩子”叛逆了些，说话伤人了些，她也不会去记仇。
“仙盟好狠的手段，清泉这孩子明明是无辜的……”
流月一边为柳清泉梳理着气息和伤势，一边愤怒说道。那镇魂钉钉出的空洞让她心疼万分。
而柳清泉也在半梦半醒间久违地体会到了母亲般的温暖。
虽然身躯隐隐作痛，但却十分有安全感，好像年幼时刚刚上山那天，师尊为了安抚因离家而痛哭的她，将她抱在怀里睡觉的那夜……
“师……尊……”
柳清泉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让流月心都碎了，先前的芥蒂彻底消失，只留下对弟子的怜惜。
不过很快，柳清泉的眉头越发皱起，嘴里念着的名字也换成了白虹，冷言冷语，全是些指责话语，让流月神情一凛。
莫不是清泉也觉醒前世记忆了？
流月道君有些不太确定，但现在的情况的确和李云琴觉醒之时十分相似，都是重伤濒死，都是陷入昏迷……
果不其然，伴随时间一点点流逝，柳清泉的脸上悔意渐浓，额头上都是冷汗，开始不断的挣扎起来。
“萧师弟你不要再杀了，不要再吃了，我求你了……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是我的错，是我错信天魔啊……”
“谁来救救他们……谁来救救这些可怜的凡人啊？！”
“我好恨！我是罪人啊啊啊！！”
柳清泉急得直打转，手臂也胡乱挥舞着，但因为修为被废，激发不出一丝力量，所以并没有造成额外的破坏。
流月满眼心疼，白虹则若有所思地回忆起一些事情。
第一世的柳清泉没遭受多少挫折，也未遇到足以让她暴露真面目的绝境，所以直到自己身死的时候，她仍是名满天下的侠女，还庇护了十来座大城共计近百万的凡人。
现在看她这反应，是其治下的凡人都被天魔当成了零食？
难怪悔不当初。
第三峰里，萧仁作为天魔天生与仙体敌对，李云琴和白虹又有“杀子之仇”，站道侣那边合情合理，流月作为师尊也有管教之责……
唯独柳清泉不同，她与白虹敌对除了萧仁的挑拨之外，更多是她自己的主动选择，因为没有什么比大义灭亲更能弘扬她侠名的了。
事实也如其所愿，白虹成了她的踏脚石，至此铁面无私的清泉道君名声大噪，一时间风头无量，谁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
柳清泉缓缓睁开眼睛，空洞无物，就这么直直的望着天空，半晌都没有说话，像是一具娃娃。
“清泉你还好吗，清泉你有没有不舒服，你说句话啊？”流月焦急地唤着，不免有些失了分寸。
宋离则冷眼旁观，对柳清泉提不起半点怜悯，看见对方觉醒记忆后怀疑人生的颓废模样，反而感到几分快意。
终于，柳清泉嗓音沙哑，像是一个许久不曾饮水的旅人，颤声道:“白……虹……万般罪责，尽在我身啊！”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天下人呐！”
柳清泉嘴唇都被咬破，满口鲜血，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冲着白虹所在方向磕头恸哭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错怪你……”
白虹原地蹲了下来，一手拄着下巴，颇为好奇的问道:“李云琴被道侣背刺，她知错我能理解，你又经历了什么，能有这般大的改变？”
以白虹如今的实力和天道权限，完全可以推演出柳清泉的经历，只是他重活一世，真的想通了看透了，不在意她们的苦难了，这才迟迟没去了解。
不过今天既然碰见了，他也不介意顺其自然地问问。
“白虹，是我该死，我比任何人都该死啊啊！”柳清泉依旧陷在回忆当中，嘟囔个不停。
白虹等了十几息也不见她清醒，眉头微蹙，索性将其扔在了一边，自己推演起来。
“我还以为受了什么打击，原来就这就这？”
白虹沉了几息，忽然发出嗤笑，第一世这些人活的的确太顺利了，一点承受能力都没有。
他看柳清泉那魔怔的模样还以为是被天魔轮了之后又被吃了呢，搞了半天原来不过是域外天魔攻破世界以后，看在萧仁的面子上和她玩了个牺牲小部分人，保下大部分人的游戏。
结果柳清泉承受不住那些被牺牲者的怨毒眼神，几轮选择以后又只保住一人，就心神崩溃了。
“重霄，看着点柳清泉别让她死了，等清醒以后告诉我，我好与她了断因果！”因为实在对柳清泉的忏悔没兴趣，白虹招了招手，对重霄道君吩咐道。
他语气随意，对重霄道君呼来喝去，仿佛命令女仆一般，却对流月视而不见，让流月的眼神黯淡下来。
说完，白虹祭起玲珑塔，将玄火教所有活物都化作软糖后抓进了塔内，随即向着晨曦剑宗的方向一步迈出，消失在无垠的大地上。
白虹之所以如此着急，不是晨曦剑宗要撑不住了，而是他感知到了陌生的域外天魔气息出现。
“又是一只前世不曾出现的域外天魔，这仙盟都漏成筛子了！”
白虹发现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己方猪队友遍地，他不输谁输？
不过与此同时，他又有一些小期待，毕竟连前世藏起来的天魔都露了面，那幕后黑手也一定发现事态完全超出掌控，开始着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