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顾淮樾打电话的是他小时候的油画老师。
电话那头的老师说他最近打算去国外发展了，但顾淮樾还有个拜托他保管的东西现在也该还给顾淮樾了。
虽然顾淮樾想不起来自己有让老师保管过什么东西，但这个油画老师是顾淮樾小时候很敬重的师长，现在他要出国了，于情于理顾淮樾都要去送一送的。
老师的家住在城市的另一头，和顾淮樾隔着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顾淮樾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萧景黎本来也想跟着去的，但被顾淮樾拒绝了并且态度十分坚决。
萧景黎有些苦涩的看了眼顾淮樾，只好表示自己从国外带了些顾淮樾喜欢吃的糕点，让人送去顾淮樾家里了，让他回去记得吃。
顾淮樾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然后拿了车钥匙就出了办公室。
一来他想去看看那人走没走远，二来，听他老师的语气应该就是明天的飞机，所以顾淮樾今天就得去见他。
一直追到楼下，顾淮樾都没能见到那人，迟疑几秒，顾淮樾只好作罢，上了车子。
等顾淮樾赶到的时候，老师的家里已经搬得差不多了。
他要去国外生活，有些东西带不走，就都卖了，主要都是一些画作什么的。
这位老师在国内的声望很高，慕名前来买他画作的人也很多，因此顾淮樾去的时候，他家别墅里还有很多人在。
人群中央站着的中年男人就是顾淮樾的油画老师孟程，他好像正在和周围的人说什么，脸上带着笑意看起来十分随和。
他常年留着长头发，但一点都不显女气，反而因为岁月的积淀显得他整个人身上都透露着一股独属于艺术家的气息。
见顾淮樾来，孟程忙停下和周围人的交流朝着顾淮樾走去。
“小樾！这里。”
顾淮樾也注意到自己的老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两人没在房子的客厅里交谈，转移阵地去了外面的阳台。
许久不见，顾淮樾和孟程寒暄几句，又聊了些近年来的情况。
来之前顾淮樾还以为孟程是单纯的想要去国外发展，没想到他是受到世界顶尖的艺术学院邀约，当教授去了。
听他这么说，顾淮樾还是小小震惊了一下。
“当年您不是拒绝过那所大学的邀约了吗？”顾淮樾有些诧异的问道。
孟程轻笑一声，低头朝着阳台下方的院子看去。
院子里坐着一个少年，正在摆弄他的小提琴，夕阳的余辉打在他脸上，显得那少年愈发粉雕玉琢，好看得紧。
那少年似乎也察觉到两人的视线，抬头看了过来。
夕阳下，他笑得眉眼弯弯朝两人招手。
看着那人，顾淮樾不禁想到了自己家那个……眼角不自觉染上一些笑意。
“您是为了他吗？”顾淮樾问。
孟程看着下面的男生，眉眼间满是温柔，“他想去那所大学进修音乐。”
虽然没正面回答，但顾淮樾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挺好的，那您之后打算常年定居国外了吗？”
“看他的意思，想回来再回来住几个月吧。”孟程说着，下面的小男孩已经捏着自己手上的小提琴朝房子里走来。
孟程收回视线看向顾淮樾，“你呢？还等着那个小乞丐呢？”
好久没从别人口中听到小乞丐这个称呼，顾淮樾愣了一下才笑道：“哪里的话，他估计……早没了，那种情况下，生还的几率太小了，再说，我早就连他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了。”
当年顾淮樾每次出去找小乞丐，都是孟程帮他打掩护，因为顾父顾母和孟程也算是故交，因此很信任孟程。
但他们估计也没想到孟程才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老师。
虽然顾淮樾当年确实是画画的好苗子，孟程也很想把他教好。
但孟程知道，被关在家里的顾淮樾就像是笼中鸟一样，画得再好，终究缺了灵气。
况且顾淮樾也志不在此，所以孟程对他的要求也仅限于能画得像就行了。
反正顾家不可能让他走艺术这条路的。
教完自己能教的，孟程就会给顾淮樾打掩护，让他跑出去玩一会儿，顾淮樾每次回来都会兴冲冲的和孟程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
只有这时候，孟程才觉得顾淮樾这孩子是鲜活的。
孟程抬手拍了拍顾淮樾的肩膀，“当年，你爸妈的所作所为我也略有耳闻，你当时要是早和我说……”
没等孟程说完，顾淮樾便打断他道：“都过去了。”
孟程只看了眼顾淮樾，心知他不愿意再提起以前的事情，于是也只笑笑。
“今天让你来，主要是想把你之前那些东西给你，毕竟我搬走之后可就没人能帮你看着那些东西了”
“是啊，这么多年了，让老师您每天帮我看着那些艺术垃圾，对您来说实在不公平……”顾淮樾难得孩子气的开了个玩笑。
孟程哈哈一笑，随即转身引着顾淮樾往藏画室走。
途中遇到那少年，孟程也不避人，把少年揽进怀里亲了一口便让他先回房间。
倒是顾淮樾站在一旁显得有些尴尬。
“走吧”
孟程目送那少年离开，才继续带着顾淮樾朝前走去。
画室里面的画已经不剩多少了，能搬走的，孟程都已经搬走了，剩下的要么是打算卖掉，要么就是要送人的。
但顾淮樾那幅画，却被孟程好好的用白布盖着，放在藏画室中央，安静的立在那。
“就是这幅了，我们小樾当年画的，老师一直帮你存着呦~。”孟程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和顾淮樾说道。
“您别拿我开玩笑了，我都不小了，孟老师……”顾淮樾无奈笑笑，对于小时候的事情，从他被送去精神病院之后就很少想得起来了。
要不是孟程今天给他打的这通电话，顾淮樾还真想不起来自己还拜托过他保管什么东西。
这么想着，顾淮樾缓步走上前去，想要看看当年自己让孟程存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白布被掀开的瞬间，顾淮樾双手止不住颤抖，心像是被千斤重锤狠狠敲了一下，沉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