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鉴举起石头，朝右边额头上猛地一击。虚空震颤起来，五彩斑斓的气团像碎瓷片般掉落，露出天幕中暗红的底色。这景象应该是他的大脑。
飞蛾吼道：“疯子，你也会死的！”
沈鉴嘿嘿冷笑：“别忘了，我是个老兵。这点觉悟都没有怎能称得上战士？”说罢又是狠狠一击。
飞蛾凌空翻了个跟头，突然扑腾着羽翼飞来。它伸出钢钩似的爪子，仿佛可以轻易将沈鉴撕碎。
但沈鉴伸出一根手指，说道：“定！”飞蛾的爪子便不能前进半分。飞蛾极为震惊，自语道：“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控制梦境了，你怎么会……”
“别忘了，梦中战斗靠的是意志力。”沈鉴冷冷说道：“你的心在动摇，自然没办法与我匹敌。”他的眼神灼灼放光：“怎么样，敢不敢抛开一切和我决一死战？”
飞蛾浑身发抖，尖叫道：“你这疯子！”然后向下一纵身，向虚空深处飞去。
沈鉴哼了一声：“终究只是个虫子罢了……”说罢举起石头向眼眶狠狠一击。
天旋地转中他似乎听见赛儿的声音：“二郎，醒醒！”于是强睁开眼。
痛感袭来，半张脸都是麻的，沈鉴看到温热的血液在地上积了好大一滩。
他赶忙在血液中摸索，忽然双指一夹，拎起一条淡金色的小虫。
赛儿大惊：“金蚕！”
沈鉴吐出一口鲜血：“对，就是它害我每天睡不好觉。别看它现在跟只蛆差不多，梦里面可威风了……”
他把金蚕狠狠往地上一掷，金蚕蠕着身躯向前爬去。可这样的速度岂能逃生？沈鉴一脚便将它踩碎。
唐赛儿欣喜无限，轻声道：“二哥，你总算没事了。”
沈鉴却心事重重的一笑：“恐怕事情还没完……”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他察觉到一丝令人不安的线索。
狗奴的摄魂术本没有那么厉害，但与金蚕结合后几乎致人于死地。那么是谁把金蚕蛊施加到自己身上的呢？这个人如果是狗奴的帮凶，是否意味着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
前方迷雾重重，而处境却越发危险。他的身份一旦暴露给白莲教众人，那么别说行刺佛母，就是全身而退都不可得。
然而这些话是不能讲给唐赛儿的。
这时只听虫使杜彪大声道：“难以置信，居然真的有人能在金蚕蛊中逃生……你究竟是什么人？”
沈鉴不答，说道：“轮不到你盘问我。你下蛊是受谁指使，快说？”
杜彪盯着沈鉴的眼睛深思熟虑半晌后说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这人胆小，所以谁够强大就投靠谁。你看上去比那个人厉害得多，所以今后就是我的老大了。”
不等沈鉴答应便低头道：“老大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沈鉴道：“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兄弟。你知道什么赶紧说，免得受苦。”
杜彪也不生气，恭恭敬敬道：“是。主使之人二位应该都认识，正是白莲教的军师傅文斌。”
听了这话两人都大吃一惊。尤其是唐赛儿，半晌才反应过来，喝道：“敢挑拨离间，看我不杀了你！”
杜彪道：“我说的是实情。傅文斌野心很大，早想取代佛母。他处心积虑的下蛊，就是为了控制城中每个人，然后好施行兵变！”
唐赛儿气得浑身颤抖，辩解道：“胡说，傅先生不是那种人！”
杜彪摇摇头：“傅文斌定于二十一日动手，是你们白莲教大祀的日子。我又不是白莲教中人，怎么会知道的？况且老大在场，我也不敢骗人。”然后冲沈鉴谄笑道：“是吧老大？”
沈鉴思虑半晌，缓缓道：“赛儿，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唐赛儿哽咽道：“我不懂……傅先生的命是佛母救的，又贵为军师，为何还要造反？”
沈鉴叹息道：“你不明白权力的滋味，几乎没人能抵得住那种诱惑。”然后走上前解开杜彪的绳索：“姓杜的，若肯改邪归正也许我会放过你。不过要是……”
杜彪连连点头：“小弟明白，明白！”他被松绑后抖了抖手腕，老老实实的站好，果真没有要抛出毒虫的举动。
然而沈鉴却犯了难。按理说他此行的目的是刺杀佛母，但经过数日观察后，觉得傅文斌的破坏力远在佛母之上。无论如何，佛母是个有底线的人。而傅文斌，从他让人阵前送死的行为来看，此人为达目的绝对会不择手段。
这种人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沈鉴不希望为大明除掉狼后又引来一只虎。
况且，在他内心深处并不愿和佛母为敌。就在不久前，佛母帮助过自己。那个灵魂沉稳、安静，并不像祸乱天下的妖人，沈鉴第一次萌生出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是我误会她了？”
无论基于那种想法，沈鉴做出了最后决定，对唐赛儿道：“三娘，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阻止傅文斌。”
赛儿感激的点了点头：“多谢你。你总是和我站在一边的。”说罢低下头，脸不知不觉红了。
沈鉴不敢看她，假装咳嗽几声，扭头对杜彪道：“喂，像你这样的虫使还有几个？”
杜彪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不会太多。说句自夸的话，虫使也不是谁都能做……不过我在南城下蛊，自然也要有人负责北城，所以虫使至少有两个。而且……”
他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听说那人是个女虫使，还养了‘罐子’……”
沈鉴一愣：“‘罐子’是什么？”
杜彪道：“就是用来养蛊的活人。这方法太过阴损，一般虫使都不愿意使用。”
沈鉴沉思片刻道：“好，知道了。”说罢对赛儿道：“咱们一会儿可要多加小心，别中了敌人的诡计。”
唐赛儿略一沉吟：“二郎，我想再去李大姐家一趟。她……她儿子中了蛊，太可怜了。”
沈鉴心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管这些？但转念一想李大姐的确待他俩不薄，关照一下也是应该的，于是道：“那好，咱们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