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如果有城门拦着，
那么就算他们没有什么好用的将领，也能靠着坚不可摧的城墙与之耗上一阵。
但若是敌军进入了京城。
那就算他们能动用的兵力与对面差不多，也无法抗衡这些骁勇善战，一路杀上来的敌军。
另一边……
承旭门前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谁开的城门！”
“关上！”
“快关上！”
“呃！”那刚刚还焦急万分的将士作势就要去处理那些转动绞盘的门吏。
却转头就被抹了脖子。
一团乱之下，
方也卿带着人赶到承旭门。
“动手！”
“凡是企图关城门的，一个不留！”
方也卿命令道。
“是，殿下！”
一帮匪兵鱼贯而出。
在城门内大开杀戒。
看着进城的士兵乌泱泱的在城中大肆屠戮。
方也卿眼睫轻颤。
抿紧唇瓣。
一个将领翻身下马，
对着方也卿热络道。
“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薛总督，别来无恙啊，这次可是多亏了你啊，稍后我们国相重重有赏。”
他笑呵呵的走到方也卿和薛帆身边。
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哈哈哈……”
“为什么要让他们屠杀百姓？他们若是降了又何必多犯杀孽？”方也卿看着有的百姓躲闪不及，被卷入马蹄之下，
看着有的士兵报复性的进城就开始大杀四方……
“哈哈哈……太子殿下还是太过心软啊……”那将领眉宇间闪过一抹深意，眸底却是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不屑。
“好了！都先干正经事。”他大喝一声，那群士兵得到军令，放下百姓，在与承旭门附近反抗的大虞将士殊死搏斗并占据城门掌控权后，
他们紧接着一路向皇宫行去……
方也卿松了口气，
他紧攥的手指松了松。
看见路边的小女孩被放下，那女孩被吓傻了，她栽倒在地，
迷茫的看着这些闯入者。
“阿娘……阿娘……”
“我阿娘在哪里？”她哭着紧贴着路边爬行。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头倒翻在路面。
那头上还别着她今早刚送给阿娘的银钗子，
那是阿娘带她卖了好久的煎饼给她的零花钱，她给阿娘去隔壁张老板那里买了个钗子……
她想爬过去，把阿娘的头捡回来。
“危险！”方也卿眼尖看到小姑娘要被马蹄踩到。
他大喊道。
小姑娘停下，回头看他。
眼里是懵懂和害怕。
方也卿松了口气，刚要跑上前去将小女孩抱到安全位置。
突然，
一把尖刀带出一片鲜血。
小女孩呆呆的低头看着胸膛的窟窿。
嘴里流着血色的泡沫。
“阿……阿……娘……”
方也卿的眼里血色一片，
他傻傻的看着小姑娘，脑子中突然想起那得到他铜板后被难民砍杀而死的小男孩。
他想起那个时候的李无忧，
安静的站在他的身边。
“时也卿，你知道吗？战争就会带来这些。”
百姓的痛苦和绝望有的时候，就是由他们导致的。
他！才是加害者。
“你在做什么？！！！”方也卿对着那士兵大吼！
那士兵却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哎呀，太子殿下，这都是敌人之子，要斩草除根的。”他笑笑，满不在乎的说。
好像刚刚只是杀了一只鸡一样。
“……”方也卿走过去，手中的剑穿入那士兵的胸膛。
那士兵的笑容僵在脸上。
杀完人。
方也卿面无表情的看着周遭老实了一些的士兵。
折返回那将领的身边，他带血的剑横在那将领的脖颈上。
“孤说，不许动城中的百姓。你要是控制不住他们的话，你就也去死。”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切实的杀意。
那将领神色未变。
唇角还是带着那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太子殿下。”
“都听清楚了吗？都给我老实点！否则，下场就跟他一样。”那将领的声音响彻承旭门。
一旁的薛帆瞟了方也卿一眼。
没说什么。
“你不觉得难过吗？”薛帆走到方也卿身边的时候，方也卿问他。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曾是你的百姓。你也有着守护他们的职责……”
“为何难过？”薛帆反问他。
“当我选择这条路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这是一条踩着别人尸体往上爬的道路。”
“太子殿下没想好吗？”
方也卿震了震。
“你以为那一个小小的士兵真的只是想杀那个小女孩吗？”他觉得有些好笑。
“这只是一个试验，试验就算拿下了大虞之后，你还适不适合被推上那储君之位。”
“太过心软的人，会被那位淘汰的。”
那位……国相大人。
“相父。”方也卿看着徐徐走到他身边一身暗金龙袍的男人。
蓦的他突然觉得骨血有些凉……
——
另一边，
李无忧已经被成功带入了大部队。
看着一群穿着铠甲的士兵各个手持枪支……
李无忧：“？”
他总有一种自己走错的片场的感觉。
“大祭司！”
滔天的声浪震得李无忧难得沉默了半晌。
好，
没走错。
还是这个熟悉的称呼。
放眼望去大概几万的将士。
手持盾牌，拿着枪。
一脸肃穆的模样。
李无忧：“……”
“所以我们要去……？”
“先把敌军派去增援的队伍拦截在此处，然后趁着这个时候先去取敌军老巢。最好能找到我朝与他们沟通的信件，找到那些埋在我朝内部的蛀虫。”
“我们这一次要肃清君侧。”
李武元缓缓开口……
前朝余孽，后世反贼，被权势迷了眼的奸佞，周遭虎视眈眈的敌国。
一切威胁都将在此刻清算。
这才是他当初被派出来脱离那个风雨飘摇的大虞的原因，
他跟着谢惊鹤死守皇城，也只是在陪着大虞慢性死亡。
蛀虫太深，太杂。
这些人必须得死，大虞才能向死而生，
历来国家一旦朝中奸佞肆虐，一旦皇权旁落，对应的就是分崩解体，
改朝换代。
他们若想要重振大虞，就必须清理干净这些蛀虫！
战争就意味着牺牲，
渠阳城破是必然，现在京城的险境也是必然，
少量的死亡换来后世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安定。
不然，奸佞当道，那死的人就不是这些了。
赢则生，输则死。
所有人都只能闭着眼睛往前冲，没有回头路……
所以，李无忧去守渠阳不是为了真的守住渠阳城，是为了最大程度的消减叛军的人数。
这样，京城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抵抗入侵，
也能给他们留有更多的时间去清理叛党老巢。
“现在情况如何？”
李无忧问道。
“在你去守渠阳的时候，五十万联合增援队伍已经全部伏诛，看样子有的国家也是真的想对大虞出手了，这一次也能让他们好好蜕层皮。”
他们拿着枪，还带着倍镜，打这些联合增援军那就仿佛是狼入羊群，如鱼得水。
“就等着你去敌军大营了。”
“等我？”
李无忧有些诧异。
三天后，进入敌军势力范围的李无忧被五花大绑在马背上。
看着旁边他爹戴着个人皮面具，穿着从那群敌军身上扒下来的衣服，
对着城门高喊。
“秦大统领要求我们先把这大虞的大将军带回来给陛下当见面礼。可否开个城门行个方便？”
李无忧：“……”
谢惊鹤……好样的，把他利用的彻底！
李无忧简直要被气笑了。
——
李无忧一脸屈辱的模样引起了城中士兵的快慰。
这些年李无忧常年待在边境，
别国进犯一步就要挨打。
一个个对他恨的都牙痒痒。
偏偏还打不过他。
而今，这新仇旧恨怕是能一起报了。
怀揣着这种想法，
随着城门大开给李无忧亮了绿灯。
李武元带着士兵浩浩荡荡的入了城。
然后！
直捣皇城。
因为他们没有带长枪利剑，所以门侍便以为他们没什么危险。
却不知……
进入皇宫后，方才穷图匕现。
一帮人火速包围了皇宫。
李武元和李无忧面对面坐在朝堂之上喝着酒水。
无数禁军未曾靠近就倒在枪声之下，
几十上百人换不下李无忧这边大军的一个人。
这群教徒似乎对李无忧和李武元的话言听计从。
又常年待在雪山之上。
平时猎杀猪狼虎等猛兽练就了一身的肌肉和枪法。
这会儿面对人，
一个个准头极佳。
整片皇宫陷入一片阴霾。
皇宫内，只进不能出。
铺天盖地，硝烟四起。
“砰！”又是一枪。
朝堂之上一个刚才还对李无忧极尽羞辱大臣一瞬间被物理息了声。
“敢对我们大祭司不敬？找死！”
看着那仅一个照面就仰躺在地上的新鲜尸体。
整个朝堂这回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陈国皇帝陈煜怕的已经躲到了龙椅之下。
李无忧看着有些好笑。
这种货色，也敢插手他国内斗？
“别别别杀我！勇士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他吞吐着赔着笑脸。
“我们来也没有其他的意思。陛下，我们只是想弄清楚带头攻打我大虞那伙叛贼，你可知他们真正的藏身之地？”
李武元回以微笑。
“这……这这寡人也不知啊……他们的行踪极其不定……都是他们主动找上的吾等。”他有些吞吐道。
“当真不知吗？”李无忧锐利的眼神看过去。
这等谨小慎微之辈，不了解清楚会随意给兵？
“外面禁军处理干净了吗？”
“回大祭司！一个不留。”一个部落的首领上前恭敬的回。
朝堂上的神色这次彻底带上了慌乱，以及晦涩。
“朝外的大臣已经都驱进宫中并按照您的要求分开将其进行了审讯。”
“这个是审出来的涉及的一些书信以及人名。”
“很好，这些也都带下去分开审问。包括那个……”李无忧指了下龙椅上的男人。
“委屈陛下了！”
他语调平静。
“他们的家眷都处理好了吗？”
“我已经派人在对应的朝臣家中蹲守。这边若是表现不好……”
“那边会直接动手。”
“很好！”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寒意涌上心头。
一个时辰后。
拿到一份扩大版的名单以及地形草图的李无忧借着陈国士兵的名字，换掉了极北军的着装，摇身一变成为了陈国士兵。
他们挟持了陈天子，前往下一个据点。
李无忧还是那个“诱饵”。
陈天子便成了给他证明身份的那个新的“饵料”……
因为李无忧的身份太过特殊，前线又没有传回来信息。
那些人或许没想到一个李无忧能做什么。
这给了李无忧极大的可乘之机。
接连端掉多个敌军老巢。
李无忧一共拿到了几百封书信往来。
以及口述的书信和判党的名字无数。
在无数人分开的口供中筛选并集，确定交集……
“薛帆……他竟然……也是？”李武元的表情有些愣怔，随后是悲哀。
他闭了闭眼睛。
不明白那个他一手带大入朝为官，直上青云的小孩是什么时候存了反心的……
甚至薛帆还加入了当年那场对李武元的暗杀。
彼时谢惊鹤并无杀害李武元的念头。
但谢惊鹤敏感的察觉到有人会对李武元下手。
因为不确定，所以谢惊鹤提前给了李武元一包假死药。
服下可以导致他闭气，心脏停跳，变成假死状态。
若是有人要杀他，他便借机假死离开走这条难走，漫长，孤独的清君侧的道路。
若是无人杀他，他便留守京城。
那时李武元曾以为想要杀他的是左相残党。
他还在诧异那些人是如何做到进入他的府邸赐他毒酒的，
不过他还是接受了谢惊鹤的提议。
却不成想，此番调查下来他的身边都有这么多的蛀虫……
谢惊鹤是个好皇帝，只是可惜，上位的时候他太小，才被奸佞寻得了可乘之机。
随着反贼越来越多的浮出水面，李武元也越来越消沉。
那些旧朝残余其实并不只是单独的聚在一起，而是大多的分布于其他的国家。
这些据点也被李无忧带着人一一清剿……
回程的那天，
李无忧找李武元喝了好一会的酒。
剩下的好多盅酒被李武元撒到地面。
“敬那些为国牺牲的将士。”
他们先是折返回了渠阳城。
取下了那挂在城门楼上的渠阳城县令的遗体。
他已经没了任何的体面，秃鹫啃食了他的残躯破败不堪。他的身上也带着臭气熏天的腐尸味。
城中到处都是狼藉，已经没了一丝丝的人气。
李无忧还记得他刚来的那时候，整个城中仿佛将他视为救世主的官吏，百姓。
他的手掌死死攥拳。
他并非表面上的那般冷静。
否则他就不会在这无尽的穿越途中这么崩溃。
这种明知结局却无力改变的绝望，他已经经历了几千回。
如今看来，仍然觉得悲凉与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