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兮点头，应道：“无妨，我再找个时间探探她虚实。”
路小白在旁边听着，忽然插话道：“屏君姐姐被困在栖梧宫，消息不灵，可能还不知道，卢国公柳铭宗嫡长姐柳玉心，三个月前诞下皇四子，已从昭仪晋升为良妃......”
路小白小心地看着孟屏君的脸色，看她神色不变，才接着道：“听说赵太后十分高兴，特许良妃家中女眷入宫相陪，柳五姑娘应该是那时与王爷遇上的。”
孟屏君并不在意萧珩岳又生了个孩子，只是感叹道：“三个月而已，就算王爷和柳五姑娘真有少时情谊，凭王爷喜欢躲清闲的性子，也不会主动招惹未出阁的女子，中间只怕少不了慈宁宫那位推波助澜。”
孟婉兮心中憋闷又酸涩，道：“夫君说了，他和柳玉莹是两情相悦，若非礼部不肯，恨不得让她当王妃呢。”
孟屏君看着委屈不已的孟婉兮，无奈道：“不是口口声声要和离吗？怎么还一口一句夫君地喊？”
“是啊，主人。”路小白赶紧接话道：“宁王不是一直自称本王本王的吗？咱们就把他当王爷，不把他当自己人。”
孟婉兮：“……”
不想说话，想沉默。
眼下屋里几个人，病的，残的，弱的，都快集齐老弱病残四个字了，竟还有空管她称呼萧熠为王爷还是夫君。
“……要想试探试探慈宁宫那位，倒也不难。”孟婉兮将话绕回来，道：“明天就是十五，姐姐要回宫，我也要去给她请安，刚好一起谋划谋划。”
自素简走后，一直蔫蔫的路轻轻听到回宫两个字，精神一震。
她看了看孟婉兮，又看了看孟屏君，最后有点着急地将视线放在了路小白身上，走过去扯了扯路小白的袖子。
路小白悄声问：“怎么啦？”
孟婉兮姐妹听到动静，也都看向了路轻轻。
路轻轻见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微微红了脸，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当哑巴真的很不好。
她走到孟婉兮和孟屏君身边，神色凝重地比划道：主人身边还有小白，屏君姐姐身边无人可用，我想去宫里保护她。
孟婉兮和姐姐对视一眼，看姐姐轻轻摇头，忍不住叹了口气，拉住路轻轻的手，道：“轻儿，你可想好了？”
路轻轻认真地点点头。
孟婉兮挂念姐姐，却从未想过将路轻轻也送进宫——路轻轻比路小白单纯多了，她怕路轻轻进宫后，连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孟婉兮想了想，道：“皇宫和宁王府不一样，宫中规矩繁琐，高手如云。入宫后，你的行止坐卧都有规矩，也不能轻易在宫中动武，一不小心就有性命之忧，哪日突然想出宫了，也有重重禁制，你真的想好了？”
路轻轻坚定地点点头。
孟婉兮不劝她了，将她的手放在孟屏君手中，道：“姐姐，轻儿想跟你回宫。”
孟屏君心头一软，却还是苦笑着拒绝：“轻儿，早先孟府跟我进宫的四个婢女，自幼与我一同长大，如今都已经死在了宫中。你的心意屏君姐姐收到了，但轻儿，我还不能带你入宫送命。”
路轻轻着急地比划道：大夫说了，有人害你性命，性命最重要。
孟屏君看着她纯净的面容，还有眼里的恳切，只觉庆幸——路家姐弟能在宫外鲜活地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她温柔地拍了拍路轻轻的手，道：“别比划啦！我是绝不会带你进宫的。当年是兮儿救下你和小白的，我不过教了你们两年书，还能一直被你们记挂着，屏君姐姐就很知足了。但轻儿，跟我回宫这事不行，没得商量。”
路小白忽然插话道：“屏君姐姐，不止主人，孟府于我们姐弟都有大恩，就让姐姐陪你进宫吧！主人有我守着，小白就算拼了性命，也一定会护主人周全。何况......”
路小白看了路轻轻一眼，道：“姐姐现在的功夫，和陛下暗卫营的张廷也能打个有来有回，进宫丢不了性命的。”
“宫门深如海，不是以武功高低来评判生存能力的。”孟屏君摇摇头，仍是拒绝：“我现在不过是个废人，困在栖梧宫里的半个疯子，轻儿若是跟我进宫，我护不住她。”
路轻轻急急比划道：我功夫真的很厉害的！
孟屏君还是不肯应允：“我知你武功高强，可皇宫是吃人的地方，再聪明百倍的人，再顶尖的武林高手，也往往躲不过玉殒香消。”
路轻轻看看孟婉兮又看看路小白，着急地比划，想让二人帮忙劝劝孟屏君。
孟屏君拉住她的手，笑得极是温柔，道：“你和小白都好好跟着兮儿，咱们日子都还长着呢，总能等到痛痛快快相见的日子。”
孟屏君看了眼孟婉兮，见她愁聚眉峰，从肺腑里呼出一大口浊气，有人惦记的感觉，比深宫强过百倍。
她轻拉了下孟婉兮的手，道：“别人越是不让姐姐活，姐姐越要活得好好的，活得漂漂亮亮的。如今知道我这身子不是药石无医，那来日定要与害我之人斗上一斗，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我孟屏君未必就会输。”
四人目光交汇到了一处，一时间都静了下来，才发现天色已暗了。
别庄外头，虫鸣无声，暮色渐合，袅袅炊烟也已消散在夜色中。
那衣着朴素的妇人掌了灯，叩响了房门，恭敬地招呼几人先去用饭。
孟婉兮尽力舒展眉头，对着孟屏君扯出一抹笑来，道：“就算有天大的事，也都等咱们吃饱饭再议，走吧，咱们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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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路轻轻为孟家姐妹铺好了床榻，就回猗兰院报信，告知绿竹等人今夜不必等宁王妃回府。
她怕萧珩岳有眼线蹲守，便不理绿竹的诸多询问，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休息，打算明日直接去宫门外与孟婉兮等人汇合。
城南别庄，路小白抱着剑，安静地躺在屋顶上，睁着眼睛看星星，赏月色。
夜色很凉，路小白的心却很静。
他根本不认识几颗星，只是想着屋内的孟婉兮和孟屏君，听着她们躺床榻上说悄悄话，就觉得夜色美极了。
一点月光透过窗隙，撒在了屋内的地板上。
孟婉兮侧着身子，将手轻轻搭在孟屏君腰上，很是心疼：“姐姐，你如今太清瘦了，娘亲要是看到了，一定心疼得不行。”
孟屏君将手覆在妹妹的手上，轻声问：“许久不见娘亲，家中都还好吗？”
孟婉兮看着姐姐与娘亲极为相似的脸，黯然道：“我也许久不曾回家了，路小白说，孟府一切都还好。”
“没事，明日就让小白将信交给娘，以后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孟屏君了然孟婉兮不回家的缘由，便也不多说。
过了片刻，孟屏君又凑到妹妹耳边，悄声合计道：“等明日进宫，你先去慈宁宫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