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卧室里的秦昭衡异常平静地问：“曼曼，你就再生气一天好不好？这件事就翻篇了吧。”
女人生气起来真可怕，他也得到足够的惩罚了。再闹下去，实在伤感情了。
换做以前他哪会受这气，可在许曼这，他从一开始就低声下气，只能继续忍气吞声了。
声音透过空气传播到许曼那，已经很轻很轻了，仿佛是他的自言自语。
她捏紧了盖在身上的薄毯，说话声比平时高了几度：“我不为你骗我的事生气。我只是不想同你再耗下去了。”
她怕他听不见。
秦昭衡哪猜不透许曼的小心思，内心一片荒芜。
耗？
她竟然是这么定义他们的生活的？这个词太戳他心窝了。
没有感情才叫耗！那他和许曼之间怎么就没有感情了呢？
他想问清楚的，又传来了许曼清晰的声音。
“秦昭衡，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势必不是一个完美的老婆。遇到困难，我会逃避，会有自己的小心思。我都不能自愈，怎么能赋予你正能量呢？”
他沉默着，片刻后她依旧说。
“经年累月后，我会把你给予我的爱当成理所当然。到那时，你有想过吗？你会很累的。”
他依旧用沉默做抵抗，许曼用锋利的语言攻击他。
“秦昭衡，请你相信我，我是为了你好。”
上吊也让人喘口气吧，许曼一连三句压得他呼吸困难。
秦昭衡评价道：“许曼，你这女人自私又薄情。”
许曼回道：“是。”
秦昭衡：“……”
承认得无比爽快，他怎么就这么喜欢她这股真实劲呢？
长谈后，许曼不知道秦昭衡有没有睡着，反正她是睁眼到天明。
她从没这么仔细欣赏过天空由暗变明的过程。昨夜天黑沉沉的，连半点星光都没有。后来黑色渐渐褪去，天空开始发青发白，直到一抹红穿透云层……
城市中的日出景色乏味而寡淡，她却看得入迷。
早晨八点，陈寻踩着点过来了，带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秦昭衡。
许曼正在厨房准备早饭，去开门时见他不进来，就问：“陈寻，你也吃点早饭吧？”
陈寻摇了摇头，对她欲言又止：“许小姐，我吃过了。”随后下楼去等。
许曼做了两人份的早餐。鸡蛋牛奶面包咖啡，再复杂的她就不会了。
等秦昭衡洗漱完出了浴室时，她已经坐在餐桌前啃吐司了。
他很自然地坐到许曼的对面，吃起了早餐。动作优雅如同在品尝米其林餐厅里的食物。
许曼咀嚼的动作渐渐变慢，小口小口地吃完面包后，悄悄抬眼去看他。
盛夏的早晨，阳光已经很刺眼了。他浸润在晨曦中，好似在发光。
十分钟后，秦昭衡放下咖啡杯。
许曼本以为他要去上班了，他却坐在餐桌前不动：“曼曼，你不能断崖式和我分手。”
许曼再次抬头，心头有种道不明的情绪，好似某种东西快要消失后带出的不舍感。
“给我点时间吧，我有空会过来吃顿晚饭，和你聊了个天再走的。或许在某一天后，我就彻底不过来。”
说完，秦昭衡站起来往外走，他要去上班了。
许曼突然起身，椅子划拉地面发出刺耳声。
她问道：“那这个时间要多久？”
秦昭衡回头，炫目的光中，她好像看见他红了眼眶。
他说：“一个月，一年，或者十年。”
许曼心绪彻底乱了，搞不清是太短还是太长了。
“怎么？怕我和你耗太久？”秦昭衡转头，音色淡漠：“许曼，我也是要脸的，你不必这么迫不及待吧。”
原来是在怨她的追问。
许曼跌坐回椅子上，心里拔凉拔凉的。她不能告诉他，她要问清楚时间只不过要给自己设限。
至少在那段时间里，他还是她的男朋友，她能光明正大的看他一眼。
过后，目光真的不能放他身上了。
秦昭衡今天迟到了，他一夜未睡，本可以早点打电话喊陈寻过来送衣服的。
为什么拖到七点才打这个电话呢？只不过是听见许曼起床的动静了。
清醒的几个小时内，他把和许曼的点点滴滴都拿出来回忆了一遍。
大部分时间都是她逃他追，快乐的时光只有那么一小段。
许曼大言不惭地解释，分手是为了他好。
那他就顺了她的意好了，到底看看分开了到底谁更好？又或许她过不好后会回头呢？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珍惜。
到了办公室，打开电脑处理了一份文件。办公室大门忽然被打开，陈寻步履匆匆走进来。
不敲门就进来，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陈寻带着喘气声的汇报：“老板，滨城的产业园出事了。”
一早，工地上一名建筑工人从脚手架上滚落，送医后抢救无效死亡。
有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事故原因，工地现在停工。
项目建设单位是锦凯控股的一家子公司，施工总承包单位是某局下设的分公司，分包商是滨城当地一家工程公司。
涉及人命，秦昭衡抬手按着太阳穴，在消化这个消息。
滨城产业园这事他推进得太急了，今天不出这事，早晚有一天也会暴露出别的问题。
他想什么事都该慢慢来的。
思考片刻，做了安排：“叫那边的负责人积极配合调查，还有让唐副总去一趟。”
停顿了下，又继续：“陈寻你也跟着去，了解情况后先回来汇报。”
“好的，老板。我这就去找唐副总，我们下午就出发去滨城。”
陈寻边说边往外走，本是马上要按照指示做安排的，到底还是忍不住先关心道：“老板，你要么去休息室睡会吧。”
秦昭衡看了他一眼，淡漠道：“现在，你不该关心这个。”
秦昭衡知道自己眼底有青色，眼中有红血丝，很疲惫的状态。
听陈寻应了声“好”后转身出门。
待大门被重新关上时，室内恢复安静，唯余他的呼吸声。
环顾四周，第一次觉得这间办公室太大了，有点空落落的。
他滑动椅子，面向落地窗，感叹道：“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