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满脸通红，哪还有半点魏王殿下的风度，活脱脱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李世民看着自家儿子这副狼狈模样，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从小就争强好胜，什么都想抢在头里，这下可好，抢了个大“惊喜”。
他抬了抬手，对着一旁已经吓傻了的内侍吩咐道：“去，取些凉水和牛乳来。”
这叫什么？
这就叫，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很快，宫女端着水和牛乳匆匆赶来。
李泰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一把夺过水壶，仰头就往嘴里猛灌。
“咕咚咕咚——”
凉水下肚，总算将口腔里那股燎原大火给压下去几分。
他又抢过牛乳，继续猛灌，这才感觉自己那根快要烧断的舌头，重新活了过来。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瘫坐在地上，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黏在脑门上。
殿内一片寂静。
李泰喘匀了气，一双还泛着水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瞪向了罪魁祸首。
正躲在李世民身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偷偷观察情况的小城阳。
“李！城！阳！”
李泰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喊出妹妹的名字。
小城阳被他这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一哆嗦，赶紧又往李世民身后缩了缩，小声辩解。
“又……又不是给四哥你吃的。”
她伸出小手指了指李世民，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给阿耶带的惊喜！是你自己要抢的！”
此言一出，李泰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是啊，是自己嘴馋手快，从阿耶手里抢过来的。
这哑巴亏，吃得结结实实，还没处说理去。
而一旁的李世民，听到女儿这句“童言无忌”，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他低头看看女儿那双滴溜溜转的狡黠大眼，再回想她刚才献宝时那副“快夸我”的急切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好家伙。
这件贴心的小棉袄，居然是漏风的！
还想着用这种东西来“惊喜”自己这个阿耶！
李世民突然伸出大手，一把将还在探头探脑的小城阳从身后捞了出来，紧紧抱在怀里。
“哎呀！”小城阳惊呼一声。
“好啊你个小丫头。”李世民板起脸，故作严肃地说道。
“长本事了是不是？都学会给你阿耶准备‘大惊喜’了？”
说着，他的大手就伸向了小城阳的腰间和咯吱窝。
“阿耶！不要！哈哈哈……痒！”
小城阳最怕这个，小身子在李世民怀里笑得直抽抽，不停地扭动着想要躲开。
“知道错了没有？”
“咯咯咯……知道啦……阿耶……我错啦……哈哈哈……”
“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哈哈哈哈……救命呀，橙纸救命！”
小城阳一边笑得喘不上气，一边还不忘向旁边看戏的陈晨求救。
陈晨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这是你们的家庭内部事务，他一个外人可不好插手。
父女俩笑闹成一团，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立政殿里，满满的温馨。
地上的李泰看着这一幕，心里的火气也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他能怎么办呢？
跟一个年仅四岁的妹妹计较？
传出去他魏王李泰的脸还要不要了。
他只能自认倒霉，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李世民身边，看着还在咯咯笑的妹妹，酸溜溜地吐槽。
“阿耶偏心，就知道疼妹妹。”
李世民停下了手，让小城阳在自己怀里喘口气。
他瞥了儿子一眼，没好气地说：“谁让你嘴那么快的？但凡你犹豫一下，现在在地上打滚的就是朕了。”
李泰：“……”
这话，竟让他无法反驳。
合着，自己还替阿耶挡了一灾？
这么一想，心里好像……更堵了。
“行了，知道你孝心可嘉了。”
李世民随口一句，算是给了儿子一个台阶下。
小城阳从李世民怀里挣扎出来，躲到父皇的龙椅后面，只探出一个小脑袋，对着李泰做了个鬼脸。
“四哥，你好逊哦！”
奶声奶气的一句话，差点让李泰刚刚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再次崩塌。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告诉自己：不气，不气，我是替父皇挡灾的功臣。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从头到尾都在看戏，甚至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笑意的陈晨身上。
对啊！他才是那个最不合常理的存在！
李泰大步流星地走到陈晨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什么怪物。
“先生。”他开口了，声音因为刚才的嘶吼而有些沙哑。
“你……你是人吧？”
陈晨差点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给逗笑了。
“如假包换。”
“那你为何……”
李泰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陈晨，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吃那东西，居然会觉得好吃？”
“哦，那个啊。”陈晨的表情轻松写意。
“可能是我比较能吃辣吧。”
“比较能吃辣？”李泰的声音都拔高了八度。
“那不是辣！那是穿肠毒药！是火山熔岩！是……”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恶毒的形容词来。
“青雀，不得对先生无礼。”李世民在后面悠悠地开口了。
“先生的本事，岂是你能揣度的？”
“你看你，不过是一点辣味就方寸大乱。”李世民开始了他的日常敲打。
“再看看先生，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这便是心性，是气度！你啊，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李泰：“……”
心更堵了。
他今天就不该进这立政殿！
这时候，殿外的内侍高声通报。
“陛下，晋王殿下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小小身影就迈着小短腿，小心翼翼地跨过了门槛。
正是李治。
“雉奴见过阿耶，见过四哥，见过先生。”
李治手里拿着几个册子，先是规规矩矩地对着三人行了一礼。
李世民开口：“雉奴来了，今日的功课做完了？”
“回阿耶的话，做完了。”
李治迈着小步子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将手里的竹简呈了上去。
李世民接过来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李治做完这一切，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开始好奇地在殿内打转。
他刚才在殿外就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